她不到30岁就走了,走之前瘦得骨头都能硌手,脸上一点肉没有,像披着人皮的骷髅,被毒品掏空了身体和意志。
走之前有一段时间的回光返照,那段时间,她时常跟年幼的我诉苦,说她早就后悔了,后悔爱上一个毒贩,后悔随他远走他乡,辜负了母校和国家的培养,辜负了父母亲族,没有好好尽孝,让我外公外婆一把年纪了孤独终老。
后悔生了我,又不管我。
成日醉生梦死在毒品吸入那一瞬间的飘然欲仙,困扰在和我父亲身边女人无休止的争斗中。任我像个没有爸爸妈妈的野孩子,磕磕碰碰自己长大。
小小年纪的我,漠然坐在旁边当着她的情绪垃圾桶。
我看到她挣扎着爬起来,摸索着翻出了画架,铺上画布,调试颜料,时隔多年,终于再一次重新拿起画笔。
可她早就瞎了。
不久前被我那毒瘾作祟、凶性大发的父亲打到失明。
她折腾了很久,调着调着,忽然哭了起来,「小凝,妈妈看不到颜色了,你来帮妈妈找一下粉色的颜料可以吗?」
12
「好。」我没什么情绪地回应。
走到窗边,看到被她搅得一塌糊涂的一叠颜料,拿走丢掉,重新取了新的一组,按她的指示,将天蓝、浅绿、亮黄、藕粉取了出来。
全是浅淡缤纷得像彩虹一样的颜色。
这罂粟和血液肆虐之地没有的色彩。
她僵硬着手,画出了人生中最后一幅画。
画上天蓝色的天空之下,亮黄的油菜花田里夹杂着春天的新绿,一条乡间小道在旁边穿过,放学的时候了,穿着粉衣服的小女孩被爸爸妈妈牵着走回家。
她画工的确了得,看不到颜色也画得精致生动,仿佛有宁静温暖的微风穿过画布,从某个偏远的美丽乡村拂面吹来。
她精神恍惚,「小凝,妈妈好像闻到油菜花香了。」
「小凝,现在是几月份了?」
「小凝,又到春天了,油菜花该开遍了吧?」
……
小凝小凝,喊得我心烦。
我应她的催促要求,起身去外面转了一圈,折一支新开的油菜花给她。
外面是浓重的黑暗,大片大片血红的罂粟潜藏在夜色里,神秘又靡艳。
我还摔了一跤,擦破了手和膝盖,泪珠瞬时就争先恐后冒出来,无声地淌完眼泪,默默爬起来把血和泥弄干净,折了一支艳红的花,回屋放到了她手里。
我说:「现在是三月份,外面太阳好大,油菜花开得到处都是,一踢全是花,把我的鞋都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