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禅杖干碎了银角大王的尊严。
可能他腻了吧,所以直接能暴力解决的全都暴力解决了……
「佛祖说不可杀生。可是你们造下杀孽和我造杀孽又有何分别?孽与非孽又如何区分?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来杀我,杀我珍视的一切。从前我只肯念经不肯杀生,我身边的人替我辨明一切。如今我杀生也念经,却仍觉得佛心宁静。你们说,佛法是什么?」
我不懂。
估计剩下那几个呆子更不懂。
「理不辩如何能明?从来如此,便是对的么?佛祖所言,便是对的么?与他不同,就是心怀异念么?就是轻慢佛法么?
「我佛慈悲,是如何慈悲?随随便便决定了我的人生,肆意为众生定规则,自己却不被规则束缚,看着别人受苦受难,却说这是修行,这便是慈悲心怀么?我如何能怀着这样的慈悲呢?
「凤仙郡推了斋天素供,上天便再也不肯降下甘霖,非要重新向佛才肯大发慈悲降下雨水,这也是慈悲么?这也算救苦救难么?佛爱世人,那不应当是广博的爱么?
「那些牲畜坐骑下界来草菅人命作恶多端,却是奉命而来,事了回天上继续做神仙,这便是慈悲么?那些无辜的人命又怎么说呢?这样的佛法,我懂不了。
「他只是见不得有人心怀异念……他只是想见我屈服罢了。
「即便西天取经不是一场骗局,又非要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才足以证明自己的虔诚呢?佛如何要如此严苛又残酷地考验他的信徒呢?」
……是啊。
这是怎样的慈悲心怀呢?
我拍拍玄奘的肩:「俺老孙认下你这个师父了。」
话是都说开了,可是难题依然摆在我们眼前,一旦落下河水,一切又会从头,除了玄奘,没人会记得这一切。
可我们过不去通天河。
我们就这么坐在河边一筹莫展。这里的天好像永远不会黑下去,按玄奘的说法,这压根就不是现实的空间,令人灵魂一切从头的河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中?况且灵山脚下也没有通天河。这就是专为我们准备的一难。
枯坐了很久很久,八戒突然开口了。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一头猪吗?」
沙师弟:「不是你被贬下凡的时候自己投错胎了吗?」
八戒:「你好好想想,谁被贬下凡的时候要投胎的?你投胎了吗?你投胎了吗?凭什么我就得投胎?再说了,就算要投胎,俺老猪难道是不识字吗?人间道和畜生道我还能分不清?我是傻子吗??那只是个托词罢了。就跟师父说的一样,肆意为众生定规则,自己却不被规则束缚,看着别人受苦受难,却说这是修行……是我自己想下界做猪妖么?」
沙师弟安静了。
半晌,沙师弟也说话了。
「在无数个为玉帝卷轿帘的时刻里,我都在想,我如此努力成神想要位列仙班,为的究竟是什么?就是到了天庭上当奴才么?而且还是不老不死永生永世的奴才。我是卷帘大将,但人人背后都喊我门童……我都知道。」
八戒心虚地摸了摸他的猪鼻子。
「但是如果,如果这就是位列仙班的结局,那还不如在人间逍遥一世,起码自由,起码快活,起码为自己而活……你们说是么?」
我点点头。这话可算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时至今日我依然觉得,在花果山和我的猴子猴孙们在一起的时候,是我猴生中最无可比拟的最快乐的时光。
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打碎了琉璃盏便是死罪,我只是失手了。若不是赤脚大仙为我求情,我早死在天庭了……可即便是在人间,打碎个杯子也不会是死罪呀……是吧?」
白龙马用他的马脸蹭了蹭沙师弟:「我跟你差不多,不过我是把明珠烧了,而且是被我老爹亲自告上天庭的,本来这事儿他不说的话没人知道的。那会儿我特羡慕我堂哥敖丙。我觉得敖丙在外面挨了欺负,东海龙王会不管不顾地去为他出头,但是我犯了错,我爹亲自把我告上了天庭。我一点儿都不想回西海。」
气氛再度沉默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玄奘用他的禅杖杵了我一下:「悟空,你呢。」
「我……」
我挠挠头,感觉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气氛都烘到这了,我要是啥都不说……好像也不太合适?
「俺老孙什么都见过了,在人间当过猴王,在天上被戏弄过,也闹过天宫,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我曾经也以为我无所不能神通齐天,但有些人一下子就把我打回原形,妖怪就是妖怪。说得再难听些,我连妖怪都不是,我只是个有些本事的普通猴子。妖怪死不了,但我的阳寿却只有三百来年,是我阳寿尽了的那年我去地府把生死簿上我的名儿给勾了。」
沙师弟终于屈服了,或者说是破罐子破摔了,放弃了对真经的敬畏,也坐在了经书箱子上:「如果有重来的机会,你还会勾掉自己的名儿吗?」
我认真地想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