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开不开心。妈妈睡不着觉呀。」
她把冰块一样的手伸进马莉的被子里,找到她的手握住:「以前妈妈晚上心情不好,总爱到你的房间里看看你。现在因为那个小风说要娶你,你就跟他一起搬出来住,妈妈连看看你睡觉的样子都不行了。这样吧,你们既然分手了,你还是搬回家里住。咱们又能像以前一样开开心心住在一起了。」
马莉借着月光看着妈妈微笑的表情。但那表情中透露着细细的疯狂,那是妈妈发怒的前兆。这样的信号,她绝不会看错。
「好,妈妈,我明天就搬回家去。」她这样说了,妈妈还是坐着不走。她望着女儿,在期盼着女儿借着说下去。该说的话就像写了程序,马莉的脑子动也不动就能说得出来:「我最爱你了,妈妈。你来看我,我很高兴,你就跟我一起睡吧!」
可马莉却想起了下午被小朋友拉回了幼儿园之后,蒋校长给大家上的课:
「我知道你很生气,但那与我无关。」
她把满满一口气提到胸口,站起身来,披上外套,对妈妈说:「走吧妈妈,我打个车送您回去。这么晚了,要注意安全才行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
「走吧,妈妈。」
「你赶我走?你就像那个小风说的一样,被我打怕了,成了疯子了?你连亲妈妈都不要了?我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就养成了这样一个白眼狼?」
妈妈的声音已经失了控,变得极尖锐。
「妈妈,我没有变成疯子。」马莉站在客厅里安静地看着妈妈——嘴角垂着,眼睛也不眯着——她没有笑:「生病的人是你。你早就病了,你没法控制自己。」
妈妈抓起手边的闹钟就向马莉丢过来。从小到大,被丢东西时,马莉从不敢躲。如果躲开了,妈妈的怒火是她无法承受的。可今天,她躲开了。妈妈朝她冲过来,她勇敢地握住了妈妈的手腕。盛怒的妈妈力气总是大的惊人,可今天,马莉也拥有极大的力量——这力量是从她太多的痛苦中得来的。
妈妈怔怔地看着她坚定的脸,眼泪急速地涌上她的眼眶:「妈妈生你的时候,才19岁。你爸爸是一个混蛋,他那样对我,我心里实在是苦啊!妈妈也是第一次做妈妈,太年轻了,不懂事。可我也是把你一个人抚养大了,只不过闹脾气打你两下,难道你连这些都不理解吗?你不是妈妈最懂事的小女儿吗?」
「您不是一个人把我抚养大的。赵爸爸对您好,对我也好。可您对赵爸爸也是这样,三番五次地咬他、打他,闹到警察局、闹到他妈妈那里,即便是这样,赵爸爸也陪伴了咱们十多年。您只是病人,妈妈,您也去看一看病吧!」
「你才有病!你跟你爸一样,就是个疯子,混蛋!」妈妈一脚把桌子踢翻,马莉又拉住了她:「这里是我租的房子,砸坏了我赔不起。我送您回家吧。」
马莉把疯狂的妈妈拉出了房门,在路边打了一辆车。上了车,妈妈便对司机哭道:「这么晚了,就因为训了她几句,我的女儿就要把我赶出家门。现在这世道真是变了!」
司机大哥对马莉说:「年轻人真是不懂事,怎么也是自己的妈妈,你亲妈还能害了你不成?」
马莉一手按住妈妈,一手悄悄擦去不听话流下来的眼泪。她说:「跟您没有任何关系,请您还是专心开车吧。」
她把妈妈领到家门口,用钥匙打开房门。妈妈像厉鬼一样在一旁阴狠地瞪着她,可马莉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妈妈进了屋,对她说:「你要是敢走出这个房门一步,就没有妈妈了!」
马莉说:「晚安,早点睡吧,妈妈。」关上房门时,她听到妈妈在里面吼着:「我这就去死!是你逼我去死的!」
她擦了擦眼泪,真想潇洒地转身就走。可她却没有力气迈一步。她滑坐在妈妈的大门口,一边听着她在家里发疯一样摔打和咒骂,担心着她到底会不会真的伤害自己,一边埋头哭着。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是被急得够呛的赵爸爸叫醒的。
跟自己的生父离婚后,妈妈改嫁给了这位赵爸爸。赵爸爸对她比许多亲生父亲更好、更亲,但他苦苦熬了十多年,终于还是忍受不了,离开了她们。现在他有自己的家庭,不知怎么又被叫了过来。
「小莉你怎么睡在这儿啊?可别冻坏了!「他把自己的大衣给马莉披上:」你妈妈给我发信息,说什么永别了。我这个人睡得沉,早晨起来才看见。打电话也不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马莉蹭的一下跳起来,用钥匙打开房门,两人一起冲进去,见妈妈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赵爸爸冲过去试了她脖子上的脉搏,松了口气说:「睡着了,没事,没事。」
父女俩——不,现在他们已经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了——如释重负,又筋疲力尽,并肩走在小区里。
「我是个男人,她伤不到我什么,可只是苦了你了。你当时还那么小,我经常上着夜班担心你。会不会被她打坏了、骂坏了。」
「赵爸爸,」马莉对他的称呼一直没变过:「妈妈是个病人,她不正常。我会对舅舅们说,让他们想办法带她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