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所有的事情,那个时候天天忙得脚不沾地的萧斯伯一直在她的床边守了大半个月。
阿南醒过来的时候,偏头盯着萧斯伯看了很久,然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要是死在我十六岁那年就好了。」
十六岁那年,她中了两枪也要拼死护住抱住的少东家,那是十九岁的萧斯伯。
他们在那场浩劫绑架中相依为命,应该也算萧斯伯情动的开端。
可是现在,她说:要是萧斯伯死在那年就好了。
萧斯伯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起来,他直起身子,久久地看着阿南,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杀人,最后他说:「你只是被偷走了而已,我在你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
阿南闭上眼睛,她没有力气,但仿佛也是绝望后的心如死灰,连看一眼萧斯伯都觉得恶心一样。
然后当晚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她将吊瓶的针孔中灌入空气企图自杀。
当然没有成功。
向来事事顺遂的萧斯伯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结局,他不明白,那个像个影子跟在他身后十几年的姑娘,在想起所有事的第一件事是恨他并且自杀。
曾经那样喜欢他的姑娘,怎么会变得如此陌生?
应该是不甘心,总归不是因为心狠手辣的堂堂萧家家主,辗转四年突然发现自己爱上了跟在自己身边的保镖。
他只是接受不了人心的变化。
所以阿南接受了第二场手术,其后是无数场手术。
这场手术迄今为止萧家的那个私人医院接收过36次,阿南是第37位,她一共做过72次手术,脑子开过72刀,被摘除的脑神经和额叶算不清楚,总归她只能算是一个尚且活着的会呼吸的布娃娃吧。
哦,她只被保留了部分的说话神经,因为在她还有意识的时候,她的某些话令萧斯伯感到不悦,所以她现在只会说三个字:「萧斯伯。」——天知道医院那群医学生是怎么做到的。
阿德曾经叹息着说过一句:「如今这样哪还能算个人。」
是不是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这个样子是不会去忤逆任何人的。
她接受手术,直到她终于变成萧斯伯想要的那种乖巧的、顺从的、满心满眼都是他一个人的、精致的布娃娃。
但是这个娃娃不是阿南,她脑子大部分被摘除,她没有情绪没有反应能力没有思考能力。
她记得萧斯伯,她只是再也做不出任何情绪和行动,一百年前就有人称做了额叶摘除手术的人是行尸走肉。
她不过是一个只有一个阿南外壳的行尸走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