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还有……还有什么呢?我都说完了吗?”
她喃喃道:“没有别的要说了吗……”
谢玉珠沉默许久,一行泪便随着她的下巴落下,坠入那白色道袍之上,洇开水痕。
“怎么这么快……就说完了呢?”
她挺直的脊背慢慢塌下去,谢玉珠攥着膝上的裙子,低着头泪流满面。
她想象过自己变成策玉师君的情形。
那应该是个极其危急的关头,千钧一发,连两位师父都束手无策,她无路可退,只好让策玉师君来替她力挽狂澜。
又或者是她遭人逼迫,受到威胁,无可奈何,万分不愿也只好成为策玉师君。
然而谁知道她将这些情形全数经历一遍,一路而来走过天镜阵、鬼市、天上城,每次都觉得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可直到现在仍然还是谢玉珠。
她以谢玉珠度过了所有的最后关头,终于走到今日。
此刻比她度过的任何一个危机时刻,都不像是最后关头——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人逼迫她,也没有人等她去救得性命。
“没想到我会在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初冬清晨,普普通通地成为你。”
谢玉珠竟破涕为笑,她说道:“林雪庚老说我是好命的蠢货,我总是很生气。但是现在想想,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倒霉,她还是第一个说我好命的人呢。”
“我最初离家,就是为了要出门好好玩一次,长见识、学本领。如今我玩得很开心,长了旁人几辈子的见识,学会无数本领,还遇上天下最厉害的人们。我原本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了。”
“我果然是最好命的人啊。”
顿了顿,谢玉珠吸了口气道:“现在是实现新愿望的时候了。”
远处传
来钟声,正是大论道开启之音。
谢玉珠向那只魇兽伸出手:“好吧,来吧。”
“把大论道、把这个世间的方向抢回到我们手上。”
在仙门重地灵枢台上,各路仙门环坐一圈,各色道袍交杂。平日里坐北朝南的高处,当是逍遥门、白云阙与扶光宗三席。
如今台上多了一席,这本该是万象之宗的。然而大论道甫一开始,各路仙门就为林雪庚是否能代万象之宗坐上那一席而争执不休,是以那一席到现在仍然空着。
“诸位不如先看看卫某这里的东西,论一论天上城坠落之事。”
在仙门争执之时,卫渊适时打断了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留影术骰子。
“这是卫某留在浮空界碑之前的灵器。留影术日夜运转不停,也记录下了天上城坠落当日,浮空界碑被破坏时的情形。”
骰子旋转,毁坏浮空界碑的犯人模样清晰可见。众人哗然之间,一个身着紫色道袍的年轻人从灵津阁弟子间走出,缓步迈入台中,跪坐在地。
卓意朗伏在地上,道:“意朗无话可说,愿认罪伏法。”
那画面中的犯人,竟是灵津阁的青年才俊卓意朗。
灵津阁的几个长老们露出慌张又窘迫的神情。
其他仙门自然是不信这事是由卓意朗一人所为。卓意朗虽修为深厚,颇受门派器重,但到底只是个小辈。这浮空界碑的位置、进入机密之地的法子、破坏浮空界碑的方法,又岂是他能知道的?
于是人声纷扰,此前力主要保下天上城的几个门派不肯罢休,逼问卓意朗究竟是受谁指使,尤其以沧浪山庄的质疑声最大。
卓意朗只是低着头,正在灵津阁的长老们发话,欲把他带回门派审问时,他突然抬起头来。
“师父,师叔,你们还要牺牲灵津阁,替他担下这罪名吗?”
他仰头看向高台,抬手指向高台中央所坐之人,铿锵有力道:“是太清坛会主持,逍遥门蒋门主找到灵津阁,暗中指使我们摧毁天上城。并且许诺事成之后,灵津阁可取白云阙而代之,成为仙门三大宗之一。”
高坐在主席之位的蒋琸面色一变,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灵津阁中有人指着卓意朗道:“休要胡言!此事尚未决定,是你一意孤行!”
那长老话音刚落便自觉失言,这话无疑坐实了蒋琸联络灵津阁之事,一时之间道场之上更是炸开了锅。
这一袭紫衣的年轻修士神色平静地跪在众声喧嚣中,看了身侧的卫渊一眼,又移开目光。
卫渊神色淡淡,目光深沉。
正是在几个月前的一个黑夜,一个身披黑袍面目模糊者来到卫渊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