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为找岁理论。”重岳目光多出一点怜悯,“你们都活在过去中。”
女人目光低下:“过去吗……岁,不,朔啊,回答我吧,你为何要帮助凡人,这天地何其可憎,为何你要助这些弱小的蝼蚁,他们会感激你吗,可你是异类,他们如何会身心接纳你?”
“他们为什么不会以真心待你?”重岳叹息,眸子里的怜悯愈发浓重,“你们的眼睛为何总是盯着那些黑暗,我以真心待我的弟子,待我的士卒,他们便拥立我,爱戴我,上了战阵,若我负伤,他们虽远弱于我,却会为救我而死。”
“把那些帝王将相、神灵真龙的伟业都放下,我不关心你,亦不关心岁,但你若渴望危害他们,便是我的敌人了。”
“只为了你的袍泽吗,你果然不是祂,祂不会这么想。”女人抬起纤细的壁腕,已不再有交谈的必有,“去死吧,朔,我想见见真正的祂,向那个叛徒质询,而不是你这样的碎片!”
杀机毕露,这被裁剪的天地几乎沸腾,女人的拳脚没有架势,因为不需要,武本就是给弱者使用,而巨兽又如何需要技巧?
死期将至,男人也叹息,缓缓地出拳,动作慢的如太极一般。
——却听到了破碎的声音。
一拳之后,空间裂开纹路,零零碎碎,天地崩溃。
黑夜重又降临,还是大漠孤烟,远方一片萧条,睚静静地俯身看着伤口,嘴角流出了血,她甚至没有看清重岳是怎么出拳。
“哪怕是个碎片,都这么棘手。”睚笑了,好像在看遥远的某个存在,“不杀了我吗?”
“你这具躯壳只是代理人,一具傀儡,把傀儡杀了又能怎样?”重岳淡淡地掠过了她,“你已经快要死了,所以你才期待能在死前见到祂。”
睚敛去表情,反而轮到她眼中浮现出嘲弄和同情的神色,她那眸子低下,把要咳出的血咽了回去,她是睚,高贵的巨兽,又怎能做出呕血之举。
重岳没走几步便猛地驻足把头一转,像是感觉到什么,目光浮现出一丝狰狞:“年也消失了,你只是来拖住我的人?”
“年……你的妹妹啊,我看到过,是个很不错的小姑娘。”睚抿嘴轻笑,“你错了,我是来杀你的,只是我力量不足,不过我虽失败,看来你弟弟的成效还是颇为显著。”
巨兽在冥冥中有所联系,在亲友死去的刹那,脉冲一般的感觉便击中了重岳。
重岳退后一步,他平日里喜怒都不浮现于脸上,却是难得地流露出感伤,上一次这样的感伤还是在颉消失的那一夜:“他真的要复苏岁。”
他拳头攥紧,皮肤之下青筋如蛇一般,他生气了,睚冷冷地注视重岳的背影,见他拔足飞奔。
睚咳嗽地更深,真是狠辣地一拳,就这样竟还未用全力,像个武者一般留了手,除非以巨兽之躯面对这人,否则,难以想象有谁能胜过他啊。
可在沙漠中疾驰的重岳却已无心多想,追逐那个气息。
一缕篝火旁,他看到自己的二弟,见到兄长时他脸上还洋溢起一个柔和的微笑:“大哥,好久不见。”
重岳脸色阴沉,步履踩着流沙,杀意像是绷紧的弓弦:“你杀了年。”
“不只是年,还有很多人。”他转过眸子,“可那又能怎样,朔,或许你本该能阻止我的。”
重岳很少动怒,但这时他的确怒火滔天:“你疯了吗?你对你的家人下手。”
“他们远算不上喜欢我,正如我也不喜欢他们。”
“这已不是你的喜好。”重岳冷然,“你知道若是你输了大炎会陷入怎样的地步?”
“怎样的地步?”
“乱世将至,山河沦丧,你我都能感受祂的愤怒。”
“那又与我何干。”男人的身影渐渐暗淡,好像被墨水一般浸染,他似若无奈于兄长的愚蠢,“直白地说吧,你我能感到那幽怨正是祂复苏的预兆,我不在乎你口中的天下苍生。”
“你只考虑你自己吗?可你曾经也高居于庙堂,一度做到宰辅之职。”
“大炎的官场就是黑色的墨,什么人来了都会被染黑,那些理想,正直,都是虚无的,只有投机者如鱼得水。”他冷笑不止,“权力是有毒的,大哥,人的欲望也压抑不住,我早已对所谓的人失望透顶。”
他尚未说罢,拳风已至,击打在他胸口,空气轰然炸裂,余波便把沙土掀起数米之高。
“真厉害。”二哥的身体破碎,这俨然不过是一个兵俑,他的本体早已离开,“大哥,我还赢不了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地消化那些权柄,届时我会送你上路。”
他分明是带着笑容离去的,临走前他睥睨自己的兄长,好像诉说唯独他有资格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