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霞怀疑了?别急,我说了不能暴露,装的沉稳一定,就像是马上要死的人一样说自己的过去……没看过电视剧?像电视剧那样演!”
太古广场,一楼大厅,庄宁切换了几个频道,他的手提电脑能够接收近卫局的频道,整个龙门的街区被分割成了不同区块暴露在荧幕之中。
耳机那头有人低声下气,口中尽是讨好之词,有时庄宁觉得生命真是伟大,任何一个物种都会趋利避害,而人类拥有最厉害的逢迎能力,只要你手中握有力量,他们就会极尽地讨好你。
往日庄宁或许还有心情,但今夜他着实太忙,诗怀雅可以安心当个吉祥物,林雨霞可以跑去器伥堆里送死,但庄宁要做的却是阻止事态恶化。
故而他总是切换频道,对不同的人该戴上不同的面具,面对黑道必须像是一头狡诈的狼,但对于近卫局又要表现出十足的正派,对商业联合会倒是简单,申明厉害,他们自会鞍前马后。
看他忙碌的模样,实际上只是与几个人通话,听到作战耳机中的人汇报说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庄宁按着键盘的手微微地停下。
人的交际圈子就这么大,他只需要牢牢地控制住最上面的几个人,自然能借此控制整个龙门,就像对皇帝来说大多的官职毫无必要,他要接纳的只是中书门下的宰执,六部的尚书相公,那些官员成天口中赞美真龙,皇帝名义上也是大炎的所有者,但他实施的手段却是仰赖于下面之人。
“做的很好。”庄宁最后轻轻地呢喃,关掉了频道,已经不用指挥了,龙门不该像个嘤嘤学语的孩子。
只要最初的忙乱过去,无论近卫局还是帮派都能够做到最好,庄宁像是个父亲一样看着荧幕之上战士的奋斗。
“闪灵。”他叫着女孩的名字,忙完了这一切,他终于和女孩说话了,“辛苦了。”
闪灵的周边堆叠了很多奇形怪状的恶兽,有些是家具,有些是字画,但它们近不了庄宁的身。
闪灵的法术对于生命来说太过暴戾,除非生命的厚度如食腐者之王,在漫长的腐烂中熬过千年万年的光阴,如何能承担这裁定的剑呢?何况这些怪物的生命如纸一般薄弱。
闪灵吐出气息,见他清闲了下来,鼓起勇气,她曾经有过背叛,哪怕理由在怎么正当,这依旧是如铁的事实,半年来闪灵不是没想过来罗德岛,但她总是见不到博士。
这次,她觉得自己必须说出口。
但庄宁的言辞却更快:“闪灵,去支援别的地方吧,我的人来了。”
“嗯?”
“我的干员来了,你没必要把能力浪费在我身上。”他毫不犹豫地下达逐客令,却还是以微笑的姿态。
闪灵心疼了一下,果然疏远和猜忌都不是谎言,这个男人是在怀疑,刚刚接纳自己只是因为他势单力薄,需要一个助力,可当有人接替,他绝不愿意让女人近身。
哪怕不久前庄宁还在叱咤风云,挥斥方遒,用自己的意志把黑白两道指挥于鼓掌,但这个男人依旧用警惕的目光环顾周遭的一切,就像是藏身黑夜的野兽在忌惮其他的凶兽。
从几个完全不同的地方传来足音,闪灵近乎哀求地启唇:“对不起。”
“没必要说对不起,你不杀了我,丽兹就会死……不,其实你也没杀了我,正常人心脏被刺穿怎么能活呢?你在我濒死地时候用法术维系了我的命,所以凯尔希才能把我从魔鬼手中救回来。”
这虽是安慰,未尝不是实话,道德困境是这个世界上被操蛋的玩意之一,因为它只对有良知的人有用,好人最容易被当枪使,但要是不做选择,结果反而会更糟。
庄宁在病床上也想过,一个是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友和最虐的象征,一个是只陪伴过半年多的裹尸袋,选择?需要做吗?如果是庄宁自己,他一定会选择前者吧?
可背叛还是痛啊,当那一把剑刺入自己的胸膛,分开肋骨切入跳动的心脏之时,好像一盆极冰的冷水从头贯通至脚,整个世界都冻结了,他不是什么圣人,那时他的压力已经逼入极限,他本来以为应该能迎来一个温暖的怀抱,可现实在狠狠地在他脸上留下了永远都无法被抹去的印子。
是啊,你有理由,那随便吧,但你还是辜负了我,在泰拉时其实他经常会被碰到背叛,只要涉及到权力与生死,信任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信的东西,被皇帝给予信任的功臣可能在某一个时机起兵谋反,除了诛杀还有何用处。
背叛永远不可能愈合,但闪灵对他还有用,这个赦罪师姑娘其实是罗德岛的大功臣,就是她砍死了自己的弟弟,覆灭鼠有着伟岸历史的赦罪师家族,她本该留在罗德岛,却还是远走高飞。
这次庄宁不能放走她了,赦罪师是多稀奇的存在,多好一张王牌,与之相比,自己那一点芥蒂算什么呢?
“没事的,只是你还有更大的使命。”庄宁微笑。
可愈是这样,闪灵面色愈发苍白,她的法术与生命……与魂灵有太过密切的联系,维系生命的即是情感,抽丝剥茧,在生命的洪流中挖掘情感,这是赦罪师的拿手好戏。
曾经历史上有过一位白角的魔王,他能够编织出每个战士心中的渴望。闪灵当然做不到那样的能力,但她却看到了,体会到了那份猜忌,她伸出的手垂下来,静静地点头,旋即转身。
经过短暂的重逢,他们果然又分开了,可闪灵却恍惚地以为两人从未再见。
最后一刻,在其他几个人到来前,闪灵回过眸子,有泪留下,她喊道:“对不起!”
没有回应,黑色的人把自己置身黑暗,他不介意道歉,这个世界原本就没有值得他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