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过好日子。
马车飞驰,我看着那景色越来越荒芜,道:「也有可能是害怕。」
害怕他这位,比他更适合当帝王的幺妹。
到边城的时候,已经日暮时分,边城也叫安城,饱经风霜的斑驳城墙,还有那城外的荒草,一切都预示着这里的贫瘠。
太子以死相逼,换得陛下退步。太子是他的根,即使公主再受宠,也比不上他的继位者,这是一个男尊为上的国家,他们要女子三从四德,温婉和顺。
嘉乐读再多的帝书,学再多的帝略,也比不上一位昏庸的太子。
哪怕陛下的儿子们为一个孤女倾尽所有,他也不愿看看他优秀的女儿。只因为,女子不可为帝。
城门口,城主迎着笑脸接待我们,他很年轻,穿着很朴素的麻布衣。
嘉乐踩着台阶下来,红衣被风吹动,头上的发簪发出清脆的一响,她微微仰头,看向头顶的城墙。那城主愣愣地看着她。
「安城挺穷。」我环视一圈城里瘦骨嶙峋的百姓。
不过,这是毋庸置疑的事,皇城脚下的百姓都活成了那样,更不用说这些边城的了。他们要忍受边域的骚扰,又无法沾到皇城的金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真的很惨。
「带我们进去吧。」我朝着城主走去。他啊了一声,目光从嘉乐身上移开,但我分明看见他的耳朵慢慢变红,挺纯情的。
嘉乐垂下眼,跟着走了进来。
怎么形容安城呢,它就像一块古朴的石碑,被边城贫瘠的土地所掩盖着,以至于城里的人看上去都那么陈旧,毫无生气。
「沈小姐,」嘉乐抿了一口茶,「你觉得,现在应当怎么做?」
她垂着眼,那身红衣太过耀眼,她只是堪堪坐着,就衬得灰扑扑的屋子蓬荜生辉,如燃烧的烈焰。
我这一生见过很多女子,她们或是大家闺秀,居之高阁,或是小家碧玉,困于宅院,工于心计。我也见过很多的男子,他们满腹经纶,却遗憾终生,他们一身武艺,却败于贫寒。
「高位不古,是难成,官官相护,是难解,天下动荡,是难安。」我抬眸看她,她也看我,她的眼里闪耀着华光,我与她有着共同的志向。
「颠权势,推王朝,我要这天下河清海晏,要人活得像人,要天地一同,百姓安康,方为盛世。」
她笑起来,我也弯起眉眼。
她笑道:「你同我想得一样。」
只是很快,她就苦恼地皱起了眉:「现在该怎么做,杀回内城怎么样?」
我倒茶的手微微一抖,随后斟满一杯茶递给她:「或许你听过,以小为大,河流聚山洪,沙砾堆高石这句话。」
嘉乐的手顿了顿,她放下手里的书,接过我的茶看向我。
「你以为我真的要打回去?」她弯着眼喝了口茶,心情很好的样子,「我逗你玩的。」
7
在纷乱中,边城就像一块盾牌,死死地挡住那些进内城的脚步,这里的百姓活得苦不堪言。但宫内的上位者不在乎这些,又或者,对他们来说,牺牲一些蝼蚁有何愧疚。
我站在城墙上,朝着远方望去,天边残阳似血,寒风呼啸,这里是寸草不生的荒芜弃地,这里是烽火狼烟的边疆城池。
嘉乐来到我的身边,她的裙角被风吹起:「都说沈家嫡女温柔婉丽,三从四德,现在看来,当有误会。」嘉乐挑眉看我。
「嘉乐公主倒与传闻一样。」我转身,任由凛冽寒风盘嚣而上,「谁说女子不可走出一寸宅地,天高地远,我想不必困于囫囵。」
这日阴绵,淅淅沥沥的雨珠落在土地,城主梁玉端坐在嘉乐对面,他很拘谨地咽下茶水:「不知公主找我,有什么事?」
嘉乐摆弄手里的棋子,在棋盘落下最后一子,黑棋已经将白棋包围:「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如今的局势,我想你也是清楚的,天子昏庸,沉迷美色享乐,太子无能为力,几国虎视眈眈,只为吞并,群雄逐鹿,鹿死谁手并不重要。」
梁玉的城主并不是白当的,他能握着一城人的性命,和边域抗衡多年,就足以证明他不是个昏庸鼠辈,他能听懂嘉乐的话。
他愣住,忽地站起来,急切道:「不可!自古都是男子为帝,你是女子,女子怎能……」
只是很快,他就嘘了声,无他,因为嘉乐的表情太过平静,她抬头道:「谁说女子不可为帝,我自小识三策写五略,我的功课和武艺,比宫内任何一位皇子都好,我从未因为我是女子,便觉得低人一等,帝王之位,孤势在必行。」
梁玉瘫坐在椅子,他的背缓缓地弯下:「国有国法,朝有朝纲,女子称帝,是天下之大不敬,是冒大晦,这从未有过啊。」
他猛地抬头,眼里带了血丝:「出头人,千夫所指啊!」
「那就由他们去说,」我上前一步,站到嘉乐身旁,「就是要看梁城主,是愿意守着这荒芜的土地,守着这一城的百姓当盾牌,还是要拼一把,为他们谋出一条生路呢?」
「是啊,」嘉乐眨眨眼,将头上的最后一支珠钗拔下,放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