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好,”尚楚说,“针头歪了。”
尚利军嗫嚅了几句什么,紧接着又顿了顿,然后从刚被胃酸腐蚀过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干哑的字:“你去、去洗洗,别管。。。。。。别管我。”
尚楚垂下眼睫,拿纸巾把手指一根根擦干净:“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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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尚楚躺在地上一直睡不着,合上眼就开始头疼,他拿出手机,宋尧给他发了一个文件,是西城发在官网的选拔规则,他仔细地一条条看了,都是挺常规的考核项目,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尚楚把这份文件保存了,文件首页是西城分局大门的手绘图,门前两座石狮凛凛不可侵犯,正中警徽高挂,端正威严。
他在黑夜里盯着这个封面看了很久很久,他从来没有去过西城分局,但却觉得对这个地方很熟悉。
西城分局的丰功伟绩他倒背如流,前年破获了一起Omega贩卖大案,引起全国轰动;去年和境外团队合作,解救了一起跨国卖|淫案,解救了境内外五十多名Omega;就在上个月,西城捣毁了首都当地一个传销组织,顶着巨大压力揪出了藏在背后的保护伞。。。。。。尚楚私下找师傅借了卷宗一遍遍地看,每一次他都把自己代入进一线刑|警,想象如果他在现场会怎么做,想象他和白艾泽的照片一起出现在光荣榜上,他要做一座灯塔,他要后来的师弟以他为榜样,循着他的光往前走。
西城刑侦队长管齐平多年前说过“警察是人民的利|剑”,这句话尚楚一记就是数年,没有人知道——就连白艾泽也不知道,他把这句话悄悄写在了每个笔记本的第一页。
这句话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他一直觉得他尚楚就是最锋利的宝剑,西城就是最合适他的剑鞘,别的都配不上。
他看着警徽下苍劲有力的“首都市西城分局”七个大字,第一次觉得如此遥不可及,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生锈了,他的剑锋变钝了,他看不见剑尖所指的方向。
也许他还是可以通过选拔进入西城,也许他会有机会进入一线队伍,也许他还可能让自己的头像和白艾泽一起出现在光荣榜上,但后来人只会说他是被白艾泽照亮的。他多幸运啊,他有幸站在白艾泽身边,他有幸被白艾泽的羽翼笼罩庇护。
别人都说白艾泽是警界难得一遇的天才,是天上的启明星,他不过是借了星星的光。
他越离不开白艾泽、越依赖白艾泽,他就越黯淡。
他想要白艾泽照亮他,又怕白艾泽照亮他,更怕连白艾泽也照不亮他。
尚楚关上文件,点开白艾泽的微信头像,对话框弹出来,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前天,是他发的。那时候他们在上课,他打字问白艾泽一会儿下课能不能吃根冰棍,白艾泽转头给了他一个脑瓜嘣。
尚楚条件反射般的额角一抽,旋即又立即关闭对话页面。
手机屏幕渐渐暗了下去,最后一点亮光也从眼前消失,尚楚双手平放在胸前,睁着干涩的眼,定定看着天花板,感到头疼欲裂。
不知道从哪一天、哪个时刻开始,他变得不再是他,他不再是尚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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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尚利军下床起夜,尚楚一直没有睡着,听见动静起来扶他,到了厕所门口,尚利军推开尚楚,说他要自己来,尚楚没有说话,合上门在门口等他。
过了足足五分钟,厕所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连马桶盖掀开的声音都没听见。
尚楚皱起眉头,屈指扣了扣门,里头忽然传来一阵欲盖弥彰的冲水声,接着是慌乱的水流声,有人手忙脚乱地打开了淋浴喷头。
医院里厕所为安全起见是没法反锁的,尚楚拉开门一看,尚利军正拿着喷头对着自己下|腹冲水,外裤都没脱,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厕所里充斥着一股古怪的腥臊气,尚利军脚边还有没来得及冲掉的液体,由于吃药,他排出来的东西是一种浓郁的橙黄色,尚楚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眉头也没皱一下,上前拿过淋浴喷头,把水温调高,平静地说:“裤子脱了。”
“你先出去,”尚利军嘴唇颤抖的很厉害,不知道是不是被冻的,他双手捂着裤|裆,像一只虾米似的弓着腰,背对着尚楚,焦虑地跺着脚,反复说,“你出去、出去,你先出去下。。。。。。”
厕所里地滑,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尚楚闭了闭眼,仰头呼出一口浊气,顾自蹲,一手扒着尚利军的裤头往下拉。
尚利军像受了天大的刺激似的,突然喊叫着跳了起来,后脚跟踢到了尚楚下巴,尚楚不防脚下一溜,整个人向后坐在了湿漉漉的地上,喷头砸到地上,喷出来的水流一股股地向上打在尚楚脸上。
“要死啊!发疯啊!”老太被吵醒了,不知道往地上砸了个什么东西,尖声嚷嚷道,“几点了知不知道!嚎丧啊!”
尚利军紧紧拽着裤头,像是要在儿子面前维护自己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他双手震颤的很厉害,把裤带勒得死紧死紧,在他隆起的肚子上勒出一道极深的凹陷。
他缓慢地转过身,看见尚楚跌坐在地,双手撑着地,而洁白的瓷砖地面上还残留着难堪的浑体。
“你先。。。。。。”尚利军松垮的面部肌肉哆嗦着,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门,“你出去、出去。。。。。。”
尚楚抿了抿唇,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喷头对着两只手掌冲了一阵,袅袅的雾气在狭窄的厕所里升起,他隔着一片白气看不清尚利军的脸,只知道他两只手紧攥着裤头,攥得死紧死紧,紧得指骨泛白。
他把喷头关了,转身要走,身后突然传来尚利军颤抖的声音:“对不起,我不是人,我他妈的不是人。。。。。。爸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