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收到顾淮的电话。
我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到我的母亲,她是癌症,因为化疗变得干瘦枯瘪,死死拉着我的手腕,说:「阿璇阿璇,我可怜的孩子,你一定要撑起来,不要让那个野种和女人登门入室,不然我死不瞑目。」
我觉得似乎过了很久,但其实可能仅仅只是几秒,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对着电话那头的顾淮,我语气温和的致歉:「抱歉,顾淮,我这边有点事情,现在走不开。」
那边顿了顿,我听见顾淮的声音,他轻轻哦了一下,然后似乎在笑,自嘲的:「是我打扰了,你去忙。」
挂断电话后我望向我爸爸,他赞许的望着我,夸赞:「阿璇,你做的很好,我以前一直担心你儿女情长影响判断,现在看你比我还会审时度势。」
我在他的夸奖中微笑不语,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心口破了一个大洞,呼啦啦的往里面灌着风,那里一片荒芜,寸草不生。
我从来没有这样厌弃过我自己。
我看着手机,礼貌疏离的询问:「那您要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宋宋邀请我去看Quella的艺术展。」
他朝我挥挥手,说:「去吧。」
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在前前后后甚嚣尘上两个月后突然偃旗息鼓了。
因为国内疫情加重,顾家的产业提供数万岗位,这个时候动不利于经济稳定,处于种种方面的考虑,顾家暂时是安全了。
顾家又恢复了热热闹闹的繁华,人来人往的贺喜,远看依旧是繁花簇锦,但其中心凉,可能只有顾家自己清楚。
我大概是最后给顾淮打电话的,我说:「恭喜。」
他回:「谢谢。」
我努力用随意的语气开口:「还一起去国外吗?」
他顿了顿,在我意料之中又之外的说:「不了,谢璇,我和聂初云在一起了。」
因为在他最艰难的时候,那天他最需要陪伴和安慰的晚上,只有聂初云去找他了。
即使他那样伤害过她,即使他可能一无所有,即使他甚至没有给她打电话。
但她听见学校疯传的留言后,还是义无反顾的过去了。
听说她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他脸上,她哭着说:「即使你一无所有了,你依旧还是顾淮,你这样颓废像什么样子?」然后又抱住他安慰,「没事的,顾淮,你还有我,即使你什么都没有,我还一直陪着你。」
顾淮的语气轻而喟叹:「谢璇,你知道我当时的震撼吗?我们权衡利弊久了,所以觉得世态炎凉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世上真的有人只是很纯粹的真心,你们喜欢我,是因为我是顾淮,她喜欢我,仅仅只是因为我是顾淮。」
「我不能再辜负她第二次了。」
他说到这里突然笑起来,跟我说:「话说,我曾经是喜欢过你的,阿璇,你还记得十六岁那年吗?你过生日,你外面那个便宜弟弟被你爸爸带回家,我看你一脸微笑的欢迎,然后在你家后花园,你笑着怂恿他爬到树上去掏鸟窝,最后他失足从树上落下来的时候,你却又在最后一瞬间扑上去接住了他。」
「你那个时候擅长隐藏自己的心思,有点坏,但坏的又不彻底,我站在那里看你纠结的表情,那样的生动,可惜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你和其他人就没什么两样了。」
「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后来我假意交女朋友气你,想看你脸上生动的表情,你也能笑的滴水不漏的处理好,微笑是你脸上的面具,戴的久了,不仅是你自己,连旁人都猜不透你的心思。」
最后他跟我说:「我当时遇见初云,你知道我们学校星槎路那两边种的芒果树,有小朋友上去摘芒果,失足落下,她眼疾手快的扑过去,」他轻轻叹息,语气却是释怀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你,后来我就和她在一起。」
「但她到底不是你,你也不是她。」
这话绕来绕去,但我听懂了。
他肯这样坦露自己的心意,只能说他是彻底放下了。
我很庆幸在这一刻我和顾淮不是当面,因为那样我的情绪一定无所遁形,我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声音也在抖,不知道顾淮能不能听出来。
但我觉得自己很镇定,我嗯了一声,说:「那祝福你。」
有灼热的水滴落在桌面上,一滴又一滴,这肯定不是我的眼泪,我母亲去世后我就再也没有哭过了,我努力想扬起唇角勾起一抹得体的微笑,但到底是没扬起来,在阒无一声的寂静中,我听见顾淮客套的回应:「谢谢,你也是。」
7
我从国外回来已经是五年后的事了。
我依旧优秀,成为无数家长嘴里别人家的孩子,回国后我进入自家的集团开始从基层轮岗,和以前的朋友偶尔联系。
时间是抚平一切关系的良药,顾家依旧如日中天,只不过自从之前的事之后更加的低调,我们的圈子依旧热闹,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虚伪应酬,亲亲热热的,似乎能为了彼此赴汤蹈火,大家都假装看不见「朋友」背后握在手心里的刀子。
那时候我和顾淮的关系平和,隔着不远不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