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工位的人。
阿玲私底下跟我前面工位的人换了位置。
她侧着坐,这样我们可以一边工作一边聊天。
一抬头,我就能看到她的侧脸。
厂房里温度比较高,她是易出汗体质,脸上永远像打了两块红扑扑的腮红,鼻尖总是有汗珠。
她很怕热,每次我问她最想要什么,她的回答都是:一个带空调的大房子。
我们每天一起上班,一起去食堂,周末一起去市区逛街。
那阵子,我几乎把柠檬忘了,而柠檬也从没找过我。
下班后我和她去外面散步,路过奶茶店。
我问她:「想喝什么?」
她说:「柠檬水。」
我心底被刻意掩盖的两个字忽然泛了起来,我说:「换换,喝点别的吧。」
她说:「那就烧仙草吧。」
让我没想到的是,几天后,柠檬主动联系了我。
她发生了意外,那是她第一次主动联系我,也是唯一一次。
不过,柠檬发生意外的那天,早上就很不太平。
我一睁开眼睛,大头就对我喊:「阿千,快起来,对面女员工宿舍有人跳楼了。」
我揉着眼睛爬下床,阳台上都是人,乱哄哄的,指着楼下一滩水渍描述自己看到的场景:
我听到外面「嘭」的一声,到阳台往下一看,一个穿着红色睡衣的女生躺在地上,边上都是血。10钟后公司派人来抬走,把地洗干净了。
我很理解她,每天早上6点起床,晚上8点下班。耳边只有机器的轰鸣,眼前只有流动的生产线。每个月到手的钱,只够保证自己不饿死。
最大的期待是自己这条生产线能加班,这样就能有几个小时拿2倍工资。
思想和肉体都被固化成一个螺丝,拧在工厂这台巨大的机械上。
我脑海里出现了画面,是一朵被拍碎的玫瑰。
大家有序地打卡,车间有序地开启生产线,货车集装箱有序地把一个个洋娃娃运出去。
中午吃饭,我和阿玲经过那滩水,有人又洗了一遍。
阿玲问我:「你说,她跳下来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她什么都没想,如果在想,就不会跳了。」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处理的,那个红睡衣女孩先是变成了一滩水渍,然后蒸发。
当天晚上,快10点,柠檬给我打了个电话。
她的声音有点沙哑:「你能出来吗?」
我:「半小时后门禁,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