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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晖如水般洒落,月桂香随着晚风飘荡,更声又响了一回。
他与乳娘并排坐在高高的门槛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着月饼,最后再偷偷喂一小口给在他怀里急得喵喵直叫的大尾巴猫。
那是他童年为数不多的一点甜。
亦是他在往后的漫长岁月里最不愿提及的回忆。
与颜嫣朝夕相处的那八年间,他们一同过过许多节,唯独中秋,两个人像是约定好了般,谁都不曾提起。
六岁以后再未过过中秋的谢砚之,从不知寻常百姓家吃得五仁月饼竟是这般滋味。
说来说去,还得怪他这养尊处优的魔尊大人不曾过过一天普通百姓的日子,理所当然地以为,生意最兴隆的那家月饼铺子定然最好吃,却不知,之所以买它的人多,皆因便宜。
五仁月饼在造价上本就比旁得月饼高,为降低造价,让寻常人家也能吃得起,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用染色后的糖渍冬瓜丝亦或者是萝卜丝顶替原本造价高昂的青红丝。
如此一来,口感自是天差地别,便也就造成了今日这副尴尬的局面。
颜嫣见谢砚之仍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模样,终是忍不住问:“你都说难吃了,怎还吃得这般欢?”
谢砚之弯了弯唇角:“既是我犯下的错,自该由我来承担。”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原因没说出口。将它吃完,是为了提醒自己,将来定不可再犯同样的错。
有了谢砚之这句话,颜嫣突然觉得有些内疚,白吃人家的就算了,还要嫌难吃,细细想来,着实有些过分。
可她也难受呀,这饼吃也不是,丢也不是,委实今人头疼。
好在那谢公子是个善解人意的。
主动说道,她若吃不下去,丢掉也无妨。
颜嫣不禁莞尔,自是将那块可怕的五仁月饼丢得远远的。
尚未高兴多久,忽又闻谢砚之道:“你想吃什么口味的月饼?我来做。”
这牛吹得颜嫣可不敢信。
她下意识盯着谢砚之一番打量。
如今呈现在她眼前的这张脸清冷、矜贵,是用数代人的富贵与锦衣玉食堆积出的雍容华贵。
这样一张脸的主人可以是运筹帷幄的君王,也可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家贵公子,绝不会出现在油腻腻的厨屋,洗手作羹汤。
而现在,他偏生就出现在了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
谢砚之连月饼都只吃过两回,此番自也是现学的,揉面调陷一气呵成,竟让颜嫣瞧出了一股子煮酒烹茶的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