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
江棠雪身边跟着的那几个女孩子,大约也是什么官家小姐,只是地位大概没有她高,所以只顾捧着她说话。我走到门口,还能听见她们嬉笑着聊天,江棠雪的声调又高又得意,说起话来全无顾忌:「我早看唐净言不是什么正经人,老天爷有眼呐,国师看出了她被妖孽附体。我就说嘛,要不是妖孽,怎么能那么大出风头,还把太子迷得失了心窍?」
我不由得停下脚步,转回身。她身边的几个女孩子正七嘴八舌地追问:「妖孽附体?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爹回家说的。国师说,他推算了,真的唐净言早就死了,现在这个,是一个游荡的孽魂附在她身上了,是妖孽,非得烧死了才能绝后患呢。」
有人害怕,有人嘲讽,也有人嘻嘻笑着,谁都没把唐净言的生死当回事。树大招风,这几个月来她招了太多人嫉妒,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的是人看她不顺眼。
江棠雪敬完了香,转身往外走,我赶紧转过身,避免和她打照面。她从我身边擦过去,声音也传进我耳中:「我爹说,皇上的旨意,正月里头行刑不吉利,等正月一过,就把她活活烧死,免得这个妖孽迷惑太子,妨了国运。」
我从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也不信什么妖孽。
皇上只是想除掉她罢了。
丞相结党营私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这个节骨眼上,他的女儿又勾引了许济祈,勾得他不惜忤逆犯上。杀了唐净言是给丞相个下马威罢了,还借了国师之口,妖孽毕竟人人得而诛之,丞相又能说什么?
说到底,都是许济祈害了她。
马车颠颠簸簸出了城,上元节只有简单的查验,我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沈结璘留心了一路,直到出城许久才放心地告诉我:「小姐,没人跟来。」
我从轿窗探出头回首望去,城门已经离我越来越遥远,明明不久之前我还身在深宫,如今回望,过去那些年却仿佛只是一个真实而长久的梦,此刻才是现实。而这座皇城里的人跟我再也没有关系,皇上也好,许济祈也好,唐净言也好……
我突然间不受控地想起唐净言。
「我是在帮你,我会一直帮你,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你和其他女人都不一样。」
「我早说过了我只喜欢漂亮姐姐嘛。」
我想起她清丽活泼的声音,想起她亮晶晶的眼睛,我头上还戴着她送我的那个玉钗,她说,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了。她长得那么像宝笙,她叫我姐姐。
她说我们是好姐妹,她说她会一直帮我。她不懂在权利中心的生存法则。纵然她有种种错处,可我却觉得那些错处都戳中在我心上。我认同她说的每一句话,只是这个世界无法认同。但无论如何,她也不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我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的卑劣。我明知道她不喜欢许济祈,我明知道她是因为我才去接近许济祈。我明明早就知晓皇上对丞相的忌惮,却什么都没跟她说,我在宫中养成了谨言慎行的性格,可只要我多提点她那么一句,也许如今就不是这样的境况。
我走上了这条通往自由的路,皇城正离我越来越远,而代价就是她香消玉殒。
说到底,她才十六岁。
当年我没救下来宝笙。
今日也救不下她。
我掀开轿帘,沈结璘回过头:「小姐,有什么吩咐?」
「回头。」
「……小姐?」
「我们回京城。」
他没有停下驾车的手,依旧面无表情,但语气中却多了迟疑:「……这是最后的机会,小姐。」
「我知道。」
我知道。即使我回去,可能也于事无补。最坏的结果是,我没能救下来她,还错过了出城的机会。正月一过,她被当做妖孽活活烧死,而我和一个我不爱的人成婚,我们谁都得不到好下场。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回头,想去试一试。我不知道如果失败了,我会不会后悔,我只知道,如果今天我没有回去,往后余生不管我过成什么样,我都一定会后悔。
唐净言关在大理寺。我给了大理寺卿一支金钗作为封口费,换我悄悄见她一面。
她那双眼睛依然很明亮,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似乎长得不像宝笙了。
她隔着栅栏怯怯地看着我开口时,声音有些哑:「……林姐姐,你是看我快死了来看我的吗?你真好,我果然没看错你。我是皇上亲自下旨处决的人,谁也不敢跟我有牵连,就连我爹娘都没有来看我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平白有些想哭。
但我不能哭,不能显露出我的情绪,更不能勾动她的情绪叫她绝望。
我看着她:「今日是上元节,怎么会这么突然?」
她笑了笑,只是这笑容难免有些凄凉:「可能真是我妖孽的身份被发现了吧。」
沉默片刻,我叹息一声:「怎么连你自己也这样说?皇上是忌惮丞相。许济祈对你动心,皇上便疑心你是丞相放出来的棋子,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