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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丢掉那一叠手稿,不顾陈医生的阻拦,执拗地为女儿办理了出院,整个过程几乎像个真正的疯子,我甚至记不起自己是如何开车回家的。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女儿正安静地坐在我面前,就像之前的每个早晨,我们准备吃早餐一样。
她那么坦然安静,那双眼睛没有半点孩童的天真懵懂,她冷静地看着我,反而我更像是一个丧失理智的幼童,做出让人无法理解的行为。
对女儿的担心,还是让我迅速冷静下来。我望着她,问道:「我的女儿,她还好吗?」
她好像已经预料到我会这样问,坦然地对我摇头。
我绷紧了神经,听到那个稚嫩的声音说:「她应该已经不在了。」
「那她的母亲,我的妻子呢?」
她低下头,沉默以对。
一想到我的女儿有可能已经丧生在这个疯子手里,我就控制不住心里疯狂上涌的恨意。
我压抑住心底的颤抖,拿出那根蜡烛,将打火机摆到旁边,对她说:「我们谈谈吧。」
我其实根本就不明白,一根年久到都不确定是否还能燃烧的蜡烛,怎么就会成为彻底杀死一个人的武器?
但这个东西的威慑力比我想象中还要强:「她」眼中让人恼火的平静立刻消失,恐惧取而代之。
她盯着那根蜡烛,小小的身躯几乎都要开始发抖,那么可怜、脆弱。我用了极大的克制力,告诉自己面前的人不是我的女儿,才控制住自己不去拥抱她。
但她展现出来的脆弱,还是让我无法拿出太过强势的态度,我尽量放平自己的语气,问道:「你是谁?」
她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将视线从蜡烛上挪开,却反问我:「你会杀了我吗?」
我摇头:「我不会杀人,我只想要找回我的女儿。」
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你想要找的答案,我都已经写下来了,那些手稿……」
「不需要,」我打断她,「手稿我已经烧掉了,我要听你亲口说。」
她问:「你想知道什么?」
我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是谁?」
她:「如果你是问名字,我有过很多名字,多到我自己都不太记得了,但只有我最早的那个名字,记得最清楚,景平元九。」
我:「这是你的本名?」
她:「也不算是名字,其实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景平元年,第九个被送进那个鬼地方的女童。」
景平元年……
我浑身冰凉,手稿中提到过这个年号,正是方士们寻求永生最疯魔的那几年。
她继续道:「你问我是谁,这个问题,我自己都没有答案。我没有父母,没有出生记录,从有记忆开始,我就在那个鬼地方,被当成物件一样,任人摆弄。」
她抬起手臂,伸手比量了一下:「那个时候,我比她还要小。每天都在流血,到最后,刀子切下来,身体都感受不到疼痛了。不过最终,我活了下来。」
我看着她,说不出话来,手稿中记录了残忍的试验,经历过那些的女童,都痛苦地死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山洞里,只有一个活了下来,以一种可怕的方式获得了永生。
之前拼命否认的猜测,在她口中变成了事实,心里最后的那点侥幸期待都落空,我用尽全力才压住从心底翻上来的恐惧。
她探究一样看着我的表情,问道:「你看过手稿了对不对?怎么样?是不是都不敢相信?那么多人追求永生,下场都是不得好死,结果让一个普通女童白捡了这么个天大的便宜。」
「天大的便宜……一开始,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那么多人死了,我却活了下来……」她感叹一声,眼眶开始发红,涌出的恨意锐利得如刀子一般,「可最后,我被那些自称是我族人的畜生扒皮抽筋,活生生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四分五裂,被他们像疯狗一样抢食,饮血食肉……我以为我能痛苦又痛快地死掉,可等我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在一个陌生的身体里醒来,那些可怕的记忆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我有了一张陌生的脸,住在一间从未到过的房子里,有了疼爱我的家人,我几乎真的以为,过去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直到我又看见了那些畜生!其中有一个,他自称是我的祖父,但我记得他的脸!就在几天前,他砍掉了我的一条手臂,左臂还是右臂来着?我也记不太清了,他死死抱着我的手臂,鲜血溅了他一头一脸,但他不在意,迫不及待地抱着我的手臂咬了一口,狠狠地撕咬,像饿了一辈子的狗!」我屏住呼吸,她看向我,突然笑了出来,「不敢相信对吧,这种人吃人的事情,你恐怕一辈子都没机会看见。」
「我在他们的血脉中觉醒,一个躯体死掉,我就在另一个躯体中醒来,只要他们的血脉还在延续,我就能一直活下去。哦对,后来我报复了回去,他们很多人死得比我更痛苦,那些惨叫声……」她闭上眼睛,做出一个聆听的动作,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
疯子,我在心里想,身体随即产生了恶心的反应,忍不住俯下身去干呕,她一点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