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是去送车了吗?」我放下毛巾,在脸上熟练地洒下喷雾,「跟客户回家了?」
「没有……」他咬了咬嘴唇,似乎害怕不够明显,又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我送完车,跟朋友出去喝酒……怕你生气,就没敢告诉你。」
我笑了笑,从他的身旁走出卫生间,顺便在他的胸前划拉一下,「你喝酒我什么时候管过,怎么现在突然不敢告诉我了?」
我故意加重了「突然」这两个字,如果他只能听懂一个词,就让他听懂这句突然。白孟泽仍然站在卫生间门口,他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做一场复杂的思想斗争。我靠着沙发坐下,轻飘飘地看一眼窗外清晨的天,就那样释然了。白孟泽已经暴露了他的胆怯,他可真是不够聪明,殊不知一个人想要压制另一个人,就是硬撑着也要直起身子来。你怎么突然怯场了呢。事情到了这个局面,你回来或者不回来,我都瞧不起你,你为什么不干脆骄傲地走开,那样我还能高看你一眼。
「老婆……」他走到我的身边,「我们去拍照片好不好?」
「你觉得我们现在能拍出幸福的模样吗?」我看着他,努力微笑着,伸出一只手从他的太阳穴抚摸到下巴,「白孟泽,我说过的,你做什么我都可能原谅你,但我平生最讨厌撒谎的人。你最近怎么总是垂头丧气的呢……你一直不知道,我最喜欢你坦荡又勇敢的模样,因为你勇敢起来,身上闪着光呢。」
他看着我,想了很久,扶起我的腰将我放在他的腿上。我们就那样相互注视着,不知道对方知不知道自己的秘密,不知道对方怀揣着怎样的筹码,不知道谁会赢,不知道输了以后会丢掉什么。我们互相揣测着,互相较劲着,互相在这个早晨摊开一场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辈子最大的赌局。
他输了。
他说他的前女友回来找他了。他说在认识我之前,他们刚刚分手。他说他们谈了两年终归是不合适,可是分手之后他的前女友一直在纠缠他。他说她知道我们要结婚后就疯了,每天用割腕自杀之类下三滥的手段逼迫他离开我。他说他也很烦恼,但是最烦恼的是她怀孕了。
她怀孕的那一次,是他从我的家里离开那一夜。
我几乎要昏厥过去。他从我的家里跑出去却去了另一个女人家里,他害怕对我不够理智却可以在另一个人身上发疯。他对天发誓说只有那一次,他说他那天确实在和朋友喝酒,喝到一半她突然来了,最后强行把他带回了家。
我不知道我应该相信他还是不应该相信他,一个人喝得烂醉如泥却可以精准无误地创造一条小生命,我是应该表扬他身体素质过硬,还是应该夸奖他即使在脑袋失去作用时身体起码有一个部位可以持续不断地工作。
我看着他那双如小狗一般天真的眼睛,才发现最天真的人是我自己。
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什么算来算去,最傻的那个人是我啊。可是为什么呢?他费了那么大劲,编造那么多谎言,在我的生命中晃了一回,就只是为了证明我又傻又自以为很聪明吗?这件事会让他产生无与伦比的乐趣吗?我不懂。我真的不懂。可是又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呢?连结婚也是一场谎言吗……其实不必这样的,白孟泽,如果你只是想睡我,睡一天两天或者半年一年都可以直说的,不必这样骗我。
如果你不曾向我许下诺言,我原本不会有任何期待。
我瘫在沙发上,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天空,才发现刚才所有的释然都只是一场假象。我说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你先去找她吧。
他不肯走,只是赖在我身边。这种时候做这些有什么用呢,我烦躁地站起来换身衣服,头也不回地跟他说,「我出去待一会儿,你不要找我,我想通了自己会回来。」
我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了好几条街道,还是想不明白。我找到大夏和朋朋,问他们应该是怎么一回事。朋朋说,「无非两种可能,要不他说谎,要不那个女的说谎。」
这不是废话?
「可以啊白孟泽,喝醉了,只有一次,还能怀孕,这命中率比试管婴儿还精准。」大夏笑着感慨,「你相信他吗?」
我如今再想,他当初一切莫名其妙的失踪都有了可循的踪迹,我原本以为那只是他的不确定,现在想来全是他布下的圈套。他在等我自己走进这个圈套,只要我一脚踏进来,他就能一把勒住我的脖子。我还洋洋得意地以为是自己是那个提木偶的人,抬头一看才知道自己竟然是那个木偶。
「那他为什么着急和我结婚呢?」我最想不明白的就是这个问题。
「对哦,怀孕的又不是白孟泽,他着什么急?」大夏推一把朋朋,「你来分析。」
「男生着急结婚,要不就是骗婚……但是白孟泽都能一发入魂了显然性取向没有问题。」朋朋想了又想,「要不就是为了摆脱前女友。但结婚又不是小事,你们连酒店都订了,他总不至于摆脱了前女友再来摆脱前妻吧?」
「还有一件事。」我敲了敲手机,「白孟泽给我听了一段录音,是他前女友和他的通话。她说给白孟泽两个选择,要么和她结婚,要么给她三十万,她把孩子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