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持着有热闹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外人的至高原则,他刚着急忙慌把姚谦送了出去,争分夺秒往回赶,唯恐错失一个精彩瞬间。这不,刚折回云景天的大门,就恰逢其时赶上了这历史性的一幕。
他当时激动得都想吹口哨了。
“你好你好,我是严嘉树,我是高访的表哥,高访是袁来男朋友,咱们都是自己人。”他那一脸笑容给的相当到位,嘴角都直奔耳根子去了,“姜医生,别见怪啊,这么回事,他那手前段时间按了一手玻璃碴子,没好利索,落下个毛病来,动不动就抽一下,刚才估计是犯病了!”
“是这样啊。那这是毛病,得治呀,说不定伤到神经了。”姜岸风笑道,“袁袁,你怎么论也是个医生,这身边人的毛病,得早发现早治疗啊。”
“我早没发现他有这个毛病。”袁来冷声冷气的。
“早发现怎么着呢?”谈话艺术十级满分的高总偏偏就硬顶上去来了一句。
两人横眉冷对,剑拔弩张,谁都不肯让上半步。
嘉树一看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但此情此景下自问自答好比从百尺高台上一级一级往下砌台阶,实在是强人所难,正苦思对策,桌对面的友好人士适时抛来了橄榄枝:
“你们也是来这儿吃饭的吧?”姜岸风问道。
“对对对。”嘉树笑着接了下去,“我们——”
‘我们吃完了,这就准备走’伴随着高访单手拉开椅子坐下的动作硬生生转成了“我们刚在附近办完事,顺便过来吃个午饭。”
“那一起吧?”姜岸风主动邀请道。
“一起一起。”嘉树笑得很勉强。看个热闹也能殃及池鱼,吃二遍饭这一似曾相识的经历又让他隐隐忆起了那段黑暗岁月,那些被Elizabeth's的牛排支配的恐惧。
袁来那眼神恨不得把高访身上凭空戳个窟窿,她坐了回来,姜岸风招了下服务生。
服务生递过菜单,嘉树看着自己翻了八百回的红皮册子就眼晕,直接把这活推给了高访,“你点吧。”
他心说我看你能点出个什么花儿来。
高访菜单翻都没翻,看了眼桌上那几盘菜,张口就来:“把这些菜再给我上一遍。”
“拿来我点!”袁来一跃而起,从对面人怀里拽过菜单来,气鼓鼓翻开。
她和姜岸风来得匆忙,也就进来对付一口,目的主要是充饥。当时菜单儿都没翻到底,就随手点了几道菜,个别菜式差强人意,人还在店里,这话又不好明说。况且两人刚才还杠上了,她也放不下架子软语两句提醒提醒,干脆就直接一手包办。
别管这嘴仗怎么打,她还是不想让他再遭一遍罪。
“严先生有什么忌口么?”袁来问道。
“没有,百无禁忌,”嘉树连连摆手,看了眼高访,“倒是你那胃——”
这字一出口,高访在桌下重重碰了他一下,他话头堪堪止住。
“胃?胃怎么了?”袁来疑惑地看着对面两人,眼神有点担忧。她看向嘉树,又把眼睛定在高访身上。
“倒是你那位师兄,别冷落了人家,要添什么菜一起吧。”高访气定神闲往椅背上一靠,坐那儿就开始胡说八道。
这句杀伤力有点大,有那么一瞬间袁来可真想把菜单拍他脸上。她硬生生忍住,转而挂上一脸笑靥如花,转头问道,“师兄你还想吃什么?我帮你点。”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姜岸风报之以微微一笑。
他脸上那笑高访看了直想上手给扯下来。
袁来甜甜应了声好,刷刷就翻起了菜单。她被对面那尊大神气得也没什么理智了,心烦意乱,完全就是在那儿瞎翻瞎点,胡乱要了几道菜,手上又没个轻重,一折直接翻到了后面那几页去。
后面都是些甜品点心了,她只看了一眼,就被那张占据了大半篇幅的主页正图定住。
铜版纸上印着花朵形状的精致糕点,花瓣,花蕊,花叶,有章有法,错落陈于盘上,恍然间正是一树海棠,华枝春满,盎然盛放,图片下面附着端端正正的楷书:
海棠酥。
她单指格着,迟迟翻不过这一页去,忍不住偷偷从菜单上瞄了他一眼。
对面那人一脸不耐烦,就差把“我很不爽,快来哄我”几个大字顶脑门上了,他拧着眉冷冷盯着桌上那几盘菜,视线上移和她撞了个正着,她忙又心虚低下头去。
高访平日里应酬不少。他日常都吃西餐,中餐就算一时兴起吃上那么两回,也首选粤菜,他不喜欢吃调味品盖过食材本身味道的东西,这种地方肯定是为了迁就别人才来的。一想到他在酒桌上觥筹交错之际还惦记着她爱吃甜食,费尽心思买回去各式新奇糕点哄她开心,她心里一软,这气便根本生不下去。
“小姐?需要我给您介绍一下吗?”服务生见她看的时间太长,贴心问上了一句。
“哦,不用,我快选好了。”袁来回过神来,恋恋不舍翻过那一页去,认真找了几个少油少盐的清爽菜式,后来又想起自己刚吃的杨梅圆子不错,便又要了一盘。
服务员一一记下,又一一复述了一遍,问道,“您还有什么补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