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了。”
袁来一听这三个字,眼泪就又掉下来,她不敢去擦,怕被他发现。
她问疼么,他可以示弱,说疼;也可以逞强,说不疼。但他说不疼了,话一出口,牵涉的,也只是一个业已成非的时空,泥沙入海,无迹可寻,在那个时空里,生生死死是是非非他尽数一肩挑了,她再也无从参与。
窗外虫鸣愈盛,高访忽然开口,“来来,你哼个曲子给我听,我睡不着。”
“想听什么?”她竭力地,将哭音压下去。
“什么都行。”他闭上眼睛。
夜风清凉,一阵风过,把来苏水的味道冲淡了些,袁来躺在病床上,透过窗玻璃,遥望夜空,苍穹之上,繁星闪耀,薄云飘漾,遮住一弯新月,静中思量,耳中但闻虫鸣阵阵,一念即到,于是轻声哼唱起来:
黑黑的天空低垂
凉凉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
一曲未了,清韵悠扬中,有泪落下来,那泪不是她的。
高访翻身抱住她,哽咽动情,“对不起。我还是搞砸了。”
袁来哭出声来,回抱他,抚着他瘦得突出的肩胛,哭着问,“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生这种病……”
“这么多年下来,就这样了。”他把人禁锢在自己怀里,她不会再跑了,这才终于能安了心,心门一开,说起从前。
“以前太年轻,什么都不想,只想赢。二十几岁时往后一看,只觉人生太漫长,我甚至不想长命百岁,五十,五十岁就可以了,还老得不过分,还没被病痛剥夺尊严,体体面面地走,好过百般挣扎后难逃行将就木。当时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腔热血,想做的事,一定都要做到,不计任何代价,凡事有舍才有得,我的筹码,也只有我自己。”
袁来躺他怀里静静听着,泪痕未干,一道新的又叠下来。
“从小到大,我从未让自己失望,从未让身边人失望,当然,也有那种时刻,做不到了,没希望了,但每每自问,就这样了吗?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吗?不行,我不甘心,我不能接受这种结果,逼自己一把,确实也总能做得更好,时常日久,周围人就开始对你有所期待,因为从你第一次做到开始,别人就忍不住对你期待更多,你身上渐渐就有了一种责任,不能失败的责任,不能让别人失望的责任,别人可以疏忽大意,你却永远不能犯错的责任。”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高访陷入某种遥远的记忆,“很小的时候吧,那时父母还在,每天很辛苦,我父亲身体不大好,我要是成绩好一些,他们就开心点。我记得课堂上老师曾经问过一个问题,说,怎样的人才是明智的?”
“你怎么答?”她问。
“要是你你怎么答?”他反问。
“不犯犯过的错误。”袁来想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