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长回来的泪痣,竟然也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她一步步走下了台阶,来到群臣之中,最终立于胡正雍身前。
「还请胡大人瞧一瞧,我脸上这颗痣,和原先是否有差?」
「微臣冒犯了。」胡正雍抬首,仔细端详了盛云霖的面庞片刻,然后坚声道,「这颗泪痣的部位、大小,与殿下先前的别无二致,且您的语气、神态,亦和殿下相同!微臣绝对不会认错!」
说罢,他撩下官袍跪了下去,再次行礼:「微臣恭迎长公主殿下回京,请长公主重掌玉玺,总领朝政!」
谢斐立即带整个清流集团跟上:「吾等请长公主重掌玉玺,总领朝政!」
摇摆不定的朝臣亦跟随太傅跪下:「……请长公主重掌玉玺,总领朝政!」
太阳正冉冉升起,晨光洒落在太和殿上,滚下一道道金边。那金边在盛云霖的凤冠上、裙摆上流泻,她立于晨光之中,高贵而不可逼视。
文武百官皆跪在她下首,一如当年。
霍玄承依旧站在那里,与盛云霖平视,目光如同豺狼一般。
「你还是回来了。」霍玄承低声道。
他微笑起来。眼前的局面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却让他更加兴奋。
「真没想到啊,你居然没有死。」那缓慢而沙哑的声音,如同剧毒的蛇吐出了信子。
盛云霖的眸光掠过他的脸,亦扯了扯唇角:「我知你已做好了谋反的准备,就算是我此刻站在这儿,你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既然知道,公主又何必要和老臣硬碰硬呢?你真的觉得,这次你就能赢我?」
「你女儿在我手里。」盛云霖平静道。
「是吗?」霍玄承语调一转,「那又如何?她既然按我说的去做了,必定就做好了赴死的心理准备。想要成大业,哪能不冒风险呢?」
盛云霖定定看着了他半晌,才道:「我自然不指望你会因为她而被威胁到,却也没想到,你能绝情到这个地步。」
霍玄承嗤笑道:「长公主,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吗?在外面待了三年,无影无踪,如今为了你的好弟弟,又巴巴地回来了?」
「……」
「你都忘了他怎么对你的吗?」霍玄承摆出一副惊异之态来,「老臣来帮你仔细回忆回忆。不过是前朝的人说了几句闲话,你又因朝中之事训斥了他几句,他便下旨软禁了你!呵,你还真乖乖地把自己关进了未央宫里,一步也不曾踏出。你是出不来,还是不愿出来?」
盛云霖的胸口蓦地一痛。
「而他呢?整整一个月,他去看过你一眼吗?他口口声声说敬你、爱你,可发起疯来,没比你差到哪里去啊!」霍玄承的语调越来越高,口吻极其嘲讽,「一个闭门不出,一个连看也不去看,老臣让女儿去放了把火,居然都无人察觉!长公主,你说你亏不亏啊?」
「就连现在,你从千里之外听闻老臣有了动作,都要巴巴地回来,哪怕藏身于谢家,以与谢影湛成亲做遮掩,也要亲自帮他!」霍玄承的笑意更盛,似乎畅快至极,「太好笑了,太好笑了!长公主殿下对皇上是怎样的情深义重,才能这般辜负太傅大人哪?」
盛云霖「呵」了一声,冷冷道:「我与谢斐的婚事并不如你所言,你想挑拨离间也没用。」
「是吗?」霍玄承抬起了眉,故意做出一脸疑问之态,「是我老糊涂记错了?今日不该是你与太傅大喜的日子吗?怎么你们两个人,都在这朝堂之上站着呢?!盛云霖,你就认了吧,在你心里小皇帝到底有多重要,别说一个谢影湛了,就算是十个也比不上啊!」
盛云霖忽然有些不敢去看谢斐此时此刻的神情。
霍玄承声声刺耳,刺得她的心脏血淋淋的,疼痛欲裂。
可她还是定定站在原地,不动如山。
「报——!」太和殿外,忽有士兵来报,「边境八百里加急!齐国忽然在与我朝交界的楚江对岸陈兵五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传信的士兵话音未落,霍玄承就已放肆大笑了出来。朝臣皆不知平日里斯文儒雅的丞相竟还有这般癫狂之态,纷纷后退了几步。
「盛云霖,你看哪!最后还是我赢了,不是吗?」他的脸部肌肉已然扭曲了起来,「你知道齐国的军队哪儿来的吗?我请来的!如今齐国支持的人是我,你在这朝堂上跟我斗又有何用?你是可以一边跟我在这京城开战,同时还能应付得了边境大军吗?!还有,我告诉你,小皇帝此番必死无疑,你也乖乖地随他去了吧,我会成全你俩的『姐弟』情谊,让你们死后葬在一处。怎么样,是不是足够仁至义尽了?」
盛云霖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里是一种可悲的情绪。
或许是和霍玄承斗了太久,以至于到了这一刻,她只是感受到了浓重的悲哀。
可这悲哀稍纵即逝。她面向朝臣,朗声道:「霍玄承勾结齐国,意图谋反,诸位大人皆为见证!刚才没跪我的,一并算作霍玄承的党羽,以谋反罪论处!」
霍玄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盛云霖,你还认为你能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