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他贴在我耳边一字一句:「阿箬、我的阿箬……」裴时,怎会这样快又遇到你?
……我与裴时,彼时应是何等关系呢。
我自是想不明白的。
必不是夫妻,没有凤冠霞帔,也不见龙凤红烛燃到天明,更没有鸿雁婚书媒人作聘。
不曾拜过天地、也不曾告知父母。
想来亦不是妾,妾都还有个从偏门入的过门礼。
我连那个都没有,裴宅只有一个门,我是从正门入的。
通房倒是像些,不过父亲没有,我便也没见过。
只不过从前听嬷嬷说了,是要留在房里伺候的。
这又有些不妥了,裴时嘴虽毒些,却从不让人伺候。
有时早上我被他起身上朝吵醒想随他起来,也会被重新按回被子里。
我不爱出门去,他性子孤僻,旁人也不上裴府来。
可能,我应是裴时养的一只猫。
只是猫还要捉捉老鼠。
我更闲,老鼠都被裴时吃掉了。
喔,不对,我才是那只老鼠。
……我浑身僵硬起来,抬头望去,果然是裴时。
他皂色披风缝隙间隐隐可见朱红官袍一角,初夏的晨光落在他脸上,照出那副惹天下男子艳羡的好颜色:剑眉星目,琼鼻高挺,脸廓虽无刀刻斧凿出的硬朗,却又流畅自然,极衬他的眉眼。
这样的容颜,本该是多么正气的,却总被他满脸的漫不经心打破,平白生出几分邪气来。
母亲想是未注意他的形容,又觉他轻浮,并不回他,只略略擦了擦脸上斑驳,拉过我想从他身侧绕过。
裴时鼻子里轻轻哼了声,手虚虚掩在披风里不知从袖里掏出了个什么物什,看向我的眼睛满是兴味。
那是一只粉色绣鞋。
如今家里落魄,再无从前鞋匠巧思点缀的碎石珍珠,也没了绣娘精心绣上的花鸟纹饰,是我自己寻了普通松江布做的,针脚都还有些粗糙。
母亲发觉了我满身的艰涩,惴惴开口:「是他?
」我默然点头,推开她的手,「母亲,你先回家去。
」「这怎么行!」她瞪大眼睛想挡在我身前。
何等难堪。
一如前世与裴时同行,遇见往日熟人时的指指点点。
「求您!」我只恨此刻竟不能将头颅埋进土里去,避不开母亲此刻的满目悲愤。
好在母亲终于还是转了身,只是每一步都似有千钧重。
「裴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