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一个拐角,我看见美雪站在不远处注视着我。
每当我的目光遇见她,她都在注视着我。
好像她不是存在于现实中,而是存在于我的目光尽头。
这样的继母令我害怕。
因此我一直住校,直到假期才不得不回家,回家了也只想躲在房间里。
晚上起了夜风,在窗外呜呜地刮,树影摇荡。
城市的窗外和雪山的窗外截然不同,城市的黑夜更黑一些,冷白的路灯光是微弱的。
我翻了个身,裹紧被子,却感到寒意丛生。
风继续刮着,窗户微微震动,房间里十分寂静。
我紧紧闭着眼睛,将被子拉上来,拉过头顶,再次听见了自己的喘息声和心跳声。
这时,一只冰冷纤细的手,从床尾伸进来,摸到了我的脚。
我触电一般缩起来,抬起头往那边看。
一个披着长发的女人蹲在床尾,我只能看见她的头。
「妈妈,你又来了……」我声音颤抖。
美雪缓缓站起来。
「我只是来看看你,有没有蹬被子。
」美雪轻轻说完,离开了。
几乎日日如此,在我在家的每一天。
我从未和父亲说过这些事,毕竟父亲深爱美雪。
5第二天,父亲开着他的大卡车,带着我上雪山。
时隔多年,雪山的路已然变宽。
在山路上往远处眺望,可以看见山体的棱角从雪层中裸露出来,近些年很少有下大雪,积雪确实比当年薄了很多。
「我一直很愧疚。
」父亲说,「曾经我想做个好丈夫、好父亲。
」我意识到父亲的倾诉欲,但没有回应他,我只是看着雪山。
「以前我就遇见过登山者冻死的尸体。
他们脸色灰白,结着冰霜,冻僵了,却笑着。
这感觉很诡异,也很绝望。
」「为什么绝望?
他们死得很幸福。
」我说。
「因为他们无法摆脱温暖的幻象,这种无力是非常绝望的。
」父亲继续说。
「如果摆脱了幻象,清醒过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在残酷的冰天雪地中,没有人能摆脱那种幻象。
他们会沉陷在虚幻的温暖幸福中,甚至脱掉衣服,让死亡的进程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