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外院交界的小花园处,颜沐禧小跑着追上了即将走出园子的钱昊川。
“表哥!”
看她跑得鼻尖出了汗,钱昊川取出一方白帕递过来,“擦擦汗。”
颜沐禧熟稔的接过帕子,随便在脸上擦了擦,迫不及待询问,“阿公的身子骨可还好?”
钱昊川身形高大威武,眉眼生得锋利,不笑时像征战沙场的武将,气势压迫感十足,笑起来龇着一口大白牙又格外亲和。
见颜沐禧言行举止还如幼时模样,他笑得宠溺,“祖父很好,每顿两碗白米饭,活蹦乱跳好着呢!”
“那便好,”两人边走边谈,颜沐禧问出心中疑惑,“表哥辛苦来洛都就只是送画吗?还有别的事没?”
见钱昊川四下张望,她笑道:“放心吧,都忙着呢,没人顾忌我们。”
钱昊川从怀里掏出一封未拆封的信,“祖父亲手写的,看过便烧掉吧,姑母那边、”有些话不好明说。
颜沐禧点头,“放心,我明白。”
官宦家女儿重名声,钱昊川不好在内院过多逗留,“我一时半会不离洛都,你有事便吩咐人去朋来客栈寻我。”
“嗯,表哥回去好生歇着!”
目送钱昊川出了内院,颜沐禧步履匆匆的回了金玉苑,回房后屏退所有人,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信件。
熟悉的字映入眼帘,还没看内容便觉眼眶发酸。
“小禧禧可有想念阿公?想也没用,见不着,就说气不气。阿公也想禧禧了,想得吃不饱睡不好,瘦了整整二两肉,风吹便倒,走路都打摆子喽……”
刚看上几行,便泪湿了眼眶。
她想阿公了,很想很想。
如果她不姓颜该有多好,不姓颜便能留在江南,永远陪在阿公的身边。
阿公常说,她比阿娘聪明,但聪明的人往往都活得很累,阿公的禧禧不用太聪明,够用就好。
阿公劝她,即使什么都明白,也得装着糊涂,别钻牛角尖跟自己个儿较劲儿,凡事有阿公在。
阿公也会偶尔说起不愿意提及的过往,她必须得知道的过往。
当年阿娘对阿爹一见钟情,非君不嫁,其实阿公对阿爹是很不满的。
只因阿爹哪哪都好,模样生的好,人还聪明上进,除了阿娘定然还会有别的女人钟情于阿爹。
与人抢爱无疑是痛苦的,阿公不想自己如珠似宝般宠大的女儿后半生陷入痛苦中。
阿娘坚持非阿爹不嫁,阿爹也承诺会一生爱护阿娘,甚至许诺婚后生下的第二个孩儿,不论男女都冠以钱姓,阿公勉强应下了婚事。
果然,阿公的担忧是对的,人的承诺也是最不牢靠的。
苏家贵女也看上了阿爹,哪怕得知阿爹有婚配也愿与她人共侍一夫。
阿公要退婚,阿娘绝食抵抗,豁出命也非嫁阿爹不可,阿公除了依着女儿别无它法。
谋官外放、评级高升、回京任职,哪一步都离不得银钱铺路。
阿公愿意当阿爹的钱袋子,且所求不多,只求阿娘能被善待,至于当初阿爹承诺的冠以钱姓的孩子,阿公从未放在心上。
很快,阿爹的妻妾都有了第二个孩子,阿娘坐胎药不断,却总怀不上。
终于在她六岁那年,阿娘怀了身子,阿娘高兴坏了,第一时间将喜讯分享给了所有人。
阿公却开心不起来,觉得阿爹应该不希望这个孩子出生,毕竟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忍受亲生子冠以妻姓。
为了女儿的安好,阿公给阿爹去了一封信,信中说明他已经收了多名义子,也有了义孙,不需再冠钱姓的外孙。
可信还未送到,阿娘好不容易得来的胎儿便没了,虽没查出落胎原因,但阿公知道是阿爹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