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可以了。
第二天的任务,却让我们傻了眼。哪里是条小溪流,分明是个泥泞的大水坑,深度足足能泡到胸口。
我僵在那里,感受到被欺骗的愤怒。有人催我们换服装,我一动不动,不知哪来的勇气,冷冷蹦出一句:「我们不干了。」
空气突然陷入安静。我一字一顿说:「这跟通告发的不一样,你们当时说的是只会湿鞋子。现在是整个人往里泡。这是要落一辈子病根的事情。」
负责人有点愣:「这是老张找的人?嫌钱少?赶紧去换衣服,等着开拍呢。」
我一言不发,瞪着他,就是不动。
那人愣了一下,嘬了一口烟,对身边的人轻声说了几句话。
过了一会儿,老张来了,把我拉到一边:「你今天吃火药了?赶紧道个歉。你自己不接就完事了,何必跟剧组作对?」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老张,也从他的眼神里读出疑惑:他是贵公子哥,没有讨过生活,不懂得卑微二字的酸楚。可群演也是人,怎么连人身安全都不能保障?他居然对此浑然不觉。
我咬牙切齿,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你一开始就没有说清楚,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找人了。都是爹生娘养的人,会留一辈子病的你知道吗?」
「嗨,」老张软下来,像在对孩子说话,「我跟人说了,加到150一天。小林你就行行好,别让我难做。」
「你不懂!」我反驳,「不光是钱的问题!你们看群演,就像看一块转头、一个工具,随便拿起扔下,随便欺凌蹂躏,你一个群头,想的只是别得罪人,什么时候真的给我们考虑?还有这工资,本来是200块一天对吧?」
我一着急,嗓门就大,语气很冲。其实,200的数字是我瞎说的,没想到老张忽然僵住,他的表情从震惊到失落,然后冷笑,他恼羞成怒,转身冲其他群演怒吼:「你们不做有的是人做,想做的留下,不想做的现在就滚!我自费加到250一天!」
我转身就走,身后有几个女孩犹犹豫豫地也离开,也有几个女孩留下,抖抖索索地换上戏里麻布的囚服,包括那个之前说生理期的小女生。
老张说得对,我们不做有的是人做。横店也像一出大戏,很多横漂群演,在生活的舞台上,卑微得连龙套都跑不了。
老张和我说过:「你还记得公会里天天晃悠着要捡鸽子的那个男的吗,他跑了三年群演,后来不知咋的被一个男导演看上,突然点名要他特约,给他一天两三千的一场戏,后来不知怎么着他就疯了。这行,水深着呢。小林,你别跑一辈子戏,跟我管人吧。」
但我真心喜欢表演。那时我总默不作声,低头整理表格。或许老张一直没明白,我的沉默不是默许,而是反抗。我也终于明白,我和他之间隔着的那层东西是什么。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联系老张。直到有一天,他牌友来找过我,没好气地说:「老张回家跑销售去了,他爸开电器厂的,不差公会这几个钢镚。」
他很不客气,递给我一个盒子,「喏,他说这本来是要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托人从欧洲带回来的。还是给你。」
黑色的盒子上一个白色的CHANEL字样,这个牌子我还是认得的。我想起我们第一次出去见客人,我没有包没有裙子,裙子老张当时就买了,名牌包原来等在这里。可惜,这都不是我要的。
我和小胖在一起了。他非常欢喜,颤抖着手把之前那串假的钻石项链戴在我脖子上。别说,这钻石虽然假,还挺亮,小胖很得意,说这是他找朋友圈微商买的高仿版,花了好几百块,「盯到点儿,莫搞脱了,」他一激动,飙出句四川话。
我也不想亏欠小胖,把自己存的钱刨出来,花了一千多,给小胖买了双真的耐克限量款球鞋,「你看看,这可不是莆田货,」小胖又惊又喜,一边咯咯笑,一边捏着我的鼻子说我乱花钱。
没多久,小胖转型幕后了,这意味着稳定的收入和更多的资源。加上我有了「代表作」,更多特约的戏份开始找到我。我和小胖的月收入加起来能到一万出头了。刚到横店接不上戏的日子,仿佛是一个世纪前的事情。
我不再做当年虚妄的演员梦,把龙套这份工,踏踏实实地当班来上。我和小胖的感情也越来越好,虽然有时小胖大手大脚,我还忍不住说他几嘴。
悠然考上了托福,准备出国时回来看我们,请我和小胖一起喝下午茶。趁着小胖上厕所,她指着我脖子上的项链问我,我大大方方地承认,小胖说这是高仿货,悠然意味深长地笑了:「小胖对你真不赖。」那一刻,她脸上分明有掩饰不住的失落。
我突然想到以前,小胖喝多了,悠然看他的眼神,还有悠然老是说,小胖要是瘦下来,很有点像她追的王姓明星,但我决定,什么都不问,让悠然保留她的秘密。
和小胖处了一年多,他提出带我去四川见他父母,还规划未来说,以后我要想继续横漂,就在横店按揭买个房子,安家落户,不然,就陪他一起在老家喝茶打牌,也饿不死,我戳他没上进心,「贫贱夫妻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