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大姐劝我:「你这种情况,带着孩子出来干嘛呢?就该把孩子丢给他们家,跟谁姓叫谁管!」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没有告诉她,妍妍的爷爷奶奶,自打知道她是个女孩后,头也不回地就出了医院。
也没有告诉她,妍妍的爸爸费尽周折地找到我的新手机号,打来的第一个电话是:不回来的话,我迟早会找到你,弄死你!
这样的家庭,我怎么能把妍妍送回去?
大姐又叹气:「那你怎么办呢?总不能去送外卖吧?跟着一个小拖油瓶,谁敢要你呀!」
4
我开始打零工。
我在小超市找了份工作,工资很低,但可以把妍妍带在身边。
从早上七点忙到晚上十点,早出晚归并不是最大的苦。
最苦的是,我亏欠妍妍太多了。
不知道她是怎么学会喊爸爸的,我从来没教过她这个词语。
有一天,她却对着来买烟的顾客甜甜地喊「爸爸」。
那大老爷们儿「嘿」了一声,扭头笑了:「老板娘,你这孩子怎么逮谁都喊爸爸哪?」
我勉强地笑一笑:「孩子刚会说话,看谁都像爸爸。」
他笑:「也是,你说这小孩儿真就奇怪,爸爸带的少,反而跟爸爸亲,跟我家那个一模一样。」
闲聊完,他拿着烟就走了。
而我站在货架之间,攥紧了包装箱,把瓦楞纸都掐出一道道凹痕。
妍妍无知无觉,站在安全椅里,冲我喊:「爸爸,爸爸。」
我忽然失控:「你没有爸爸,你不许喊爸爸,你的爸爸是个人渣!」
妍妍吓了一跳,哇哇大哭。
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厉声说:「不许哭!你只能喊妈妈,听明白了吗?!」
妍妍哭得直打嗝,懵懂又害怕地缩在安全椅里。
她身后的香烟货架里,那明亮的镜子上,映出我的脸孔。
凶狠又扭曲的,愤怒的脸孔。
极度陌生的脸孔。
我愣住了。
妍妍的哭声里,我垂下头,抬起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然后我抱起她,小声哄:「不哭了,宝宝,不哭了,是妈妈不好,都是妈妈不好……」
我不知道眼泪为什么会流下来。
明明林立绍打电话来咒骂我的时候我没哭;
明明雪天电动车翻倒砸伤脚背的时候我没哭;
明明邻居大妈指指点点说我兴许是个被赶出来的小三的时候我没哭。
这世上的恶意与艰难,我咬着牙,一一扛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