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意思,却令我不寒而栗。
室友盯着刘导,逼他开口:「刘导,陈雨薇的意思你听懂了吗?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你身为辅导员,难道不该管管吗?」
陈雨薇嗤笑一声,笑声很响亮。
刘导沉默了片刻,说话居然显得有些艰难:「陈雨薇,都是同学,话不该这样说。但是张诗诗,论文抄袭是个很严重的指控,你最好认真考虑一下,不要这样说同学。」
我听明白了。
刘导他也终于意识到,陈雨薇才是抄袭者。
但他比我更明白,陈雨薇家长的权势地位,足以碾压我这个穷学生。
他明明知道陈雨薇是错的,我是对的。
但他选择,让我「不要这样说同学」。
听见刘导这样说,陈雨薇更得意了:「你们这种乡下人,我见得多了。现在一口一个公平,以后还不是要觍着脸给我爸妈送礼求提携?」
乡下人。
是,我出生于边陲山村,除了语文老师,其他老师说话都带着乡音。
陈雨薇在学琴棋书画的时候,我在灶台前做饭;她有一对一家教讲题的时候,我在被窝里打着手电学到凌晨两点;她出国游学长见识的时候,我外公怕我交不起学费去砸石头挣钱。
世界仿佛被人为地分成了两半,一半歌舞升平,一半裹满尘埃。
大人们总说,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就能出人头地了。
出人头地是什么意思呢?是攀着那条狭窄的上升通道,从这个辛苦的世界,爬到那个舒适的世界。
你看,我像骡子一样,背着沉甸甸的希望,闷着头,一步一步往那个遥远的「理想」前进。
我终于考到了非常高的分数,老师把横幅拉到我家,说,诗诗啊,以后成才了,可不要忘记老师们啊。
可是老师没告诉过我,当我终于费力爬到了罗马,我还是会遇上出生在罗马的人。
她低着头指着我,惊讶地说你这样的人怎么配进入罗马。
要低头吗?
可是,凭什么?!
我死死掐住掌心:「是,你是教授的女儿,是官微都要给你写赞歌的大小姐,我是山里来的姑娘,除了死读书什么也不会。但是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不管你怎么威胁我,我都会死磕到底!」
陈雨薇站了起来,六厘米的高跟鞋,衬得她高挑又尊贵。
她低头看向我,笑容轻慢:「张诗诗,你不会觉得自己像个英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