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之女的修养,问盛云霖在家中时可读过什么书,把盛云霖问得有点儿蒙。
她委实不太记得自己小时候最开始读的书是哪几本了。四书五经?太基础了,那是小儿入门的。《贞观政要》?当年她可是自己先学透了再给陈煜讲课的,但这个场合说出来未免有点儿夸张。
最后她仔细想了想,觉得《资治通鉴》比较正常,就这么答了——这回换秦夫人发蒙了。倒是宣夫人听罢,笑得前和后仰的,直言盛家女儿和寻常人家当然有所不同,毕竟是出过摄政长公主的。
酒过三巡,盛云霖又犯了老毛病,开始夸宣夫人手上的晴水镯子水头好,一看便是老坑翡翠;又道夫人手上的戒面也翠色浓郁,想必和镯子出自一块原石吧?宣夫人笑得更加合不拢嘴了,连连说云南侯府的女儿真是懂行,又道自己就喜欢成套地买,并且恨不得当即带着盛云霖去看她的收藏。
秦夫人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一个侯府的婆婆碰上一个侯府的媳妇,绝配。以后这谢家怕是要永无宁日了。秦夫人在心里叹息。
罢了罢了,还是吾儿好啊!我儿媳妇也很好,正经清流文官家的嫡女!我孙子孙女们更是很好,反正比大房好!
秦夫人正这么想着呢,却不曾料到自己儿子凑了过来,趁着大家正在聊天,偷摸对盛云霖悄声道:「未来的小嫂嫂,不知道你家里可有小侄女儿?我长子六岁,看看能不能结个娃娃亲……」
盛云霖奇道:「令公子这么小,何必着急?」
谢珏正色:「当年我回京述职时,曾遥遥见过珠帘之后的长公主殿下,殿下婉仪端庄,令人一见难忘;如今又见了未来小嫂嫂你,更是如同画中人一般啊!」
谢珏根本没顾他哥瞥过来的不善目光,兀自继续道:「盛家女国色天香,我厚脸皮希望能结个娃娃亲,若日后能聘得盛家女为妇,亦是吾儿的福气。」
待秦夫人注意到时,恰好听到了后半句,气得差点儿一口气没顺上来。
盛云霖直接乐了。她笑盈盈地看向谢斐,谢斐则挑了挑眉,盛云霖就笑得更开心了。
她轻咳两声,对谢珏道:「好说好说。我有好几个侄女,二公子有机会带孩子上云南玩儿,可以亲自去瞧瞧。」
谢珏觉得可行,又乐颠颠地走了,徒留下秦夫人风中凌乱,只觉得谢家的百年门楣怕是要被败坏干净了。
宣夫人的想法却完全和她相反。宣夫人嫁入谢家多年,平日里总是被一群吟诗作画的妯娌酸得头疼,这还是头一次逮到一个能和自己聊首饰聊得这般投缘的,是以又拉着盛云霖说了很多宝石、玉石的产地,工艺等,没想到盛云霖真能接得住她的话,特别是对玉,懂得那叫一个多。
宣夫人顿觉谢家这个又酸又迂腐的地方,总算是多了一分希望。
她愈发热情道:「其实我只是爱收集一些成套的首饰头面,并不算特别懂玉石翡翠。但影湛对玉颇有研究,想来你和他应该会比较有话聊。」
「怎么会?」盛云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从不知道他喜欢玉呀?」
她认识谢斐这么多年,居然不知道谢斐和自己有同样的爱好?没搞错吧。
宣夫人也很惊讶:「你头上这簪子,不是就他做的吗?」
盛云霖呆了好一阵,才道:「我……此前并不知此事……」
她摸了摸头上的簪子。
这枚簪子的玉料极好,触感生温,虽只雕刻着简单的祥云纹饰,却工艺精湛,雅致极了。
盛云霖还以为,这是谢斐在临安买的。
……竟是他亲手所做吗?
「罢了,影湛从小就是个闷葫芦,话少得很,只闷头做事情,不与你说也是正常的。」宣夫人表示很懂儿子的脾气,「影湛从前其实对玉石不甚感兴趣,好像也就是入仕之后的事情,突然有一天就开始买玉料了,还学了玉雕。我们府内还有一个很小的院落,里面都是他的习作,我带你去瞧瞧。」
此时这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谢斐、谢珏、谢怀礼三个在另一桌聊些朝堂之事,宣夫人便带着盛云霖先行离席,去了内院。
又穿过两条长廊、好几个月门,这才到了谢府深处的小院内。这一方院落似是很久无人居住过了,在月光下透着几分寂寥,但又显然日日被人打扫,处处干净整洁,一片落叶也没有。
宣夫人对盛云霖道:「这里原先是影湛存放重要东西的地方。小到幼时被先生夸奖过的文章,过生辰时收到的礼物,与朋友来往的信笺,大到接过的圣旨,皇上批过的奏本,都分门别类地存放在这儿。」
「到了怀华年间,他却突然间喜欢上了玉石,往家中买了不少玉料,还时常在这里练习雕刻。」说着,宣夫人打开了一个檀木柜子,里面一层一层的,放的全是玉饰。
——各种各样的祥云纹饰,有的灵动,有的简约,有的繁复,形态各异。
盛云霖怔怔地伸出手,摸了上去。
……
怀华,陈焱的年号。
突然间喜欢上了玉石。
祥云的形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