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千里外,这是我听见我的母妃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北风卷地,白草尽折。我哭不出来,曾经太多的夜里我因为他
们的偏心而哭湿了枕褥。
我只在想一件事儿,原来他们也知道自己偏宠。原来也知道我
会记恨。
可因我只是区区一个无权无势受冷待的公主,便懒得照顾我那
些委屈。连难得的敷衍也是为了戚玉锦的明媚人生。
坐在轿辇里,我轻轻整了整鲜红嫁衣。我想倘若车外随行的绢
儿看到我的模样又该吓哭了。
因为一想到他们因我害死戚玉锦而余生痛苦,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得好死吗?如若伤害善良无辜的人便不得好死,那么不得好死的又何止我一人呢。
哪怕那时我并不明白,原来真有本该善终的人,会自己向十方地狱里跳。纵不得好死,也不退不悔。
【四】
那一路上我心里忐忑,与绢儿分析说,纵便知我不是戚玉锦,我以玉锦公主的身份嫁去他雪漠国做皇后,代表两国修好,左琮应当轻易也不能要我性命。父皇当时也该是如此考量,才让我替戚玉锦去和亲。
绢儿安慰我,说确是此理,兴许左琮还会善待我。帝王向来薄情,哪有那么多分明爱恨。
雪花鹅毛似的飘落,漠北的秋末已然和明月城的隆冬一般冷了。我紧了紧大氅,掀起一角车帘,瞥向绢儿道:「你究竟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呢?你明知道戚玉锦是我害死的,你怎的不怕我呢?」
车窗外绢儿侧过头看我,我被她眼中的怜悯撼动,「只有绢儿知道公主有多可怜。哪怕杀了人,公主仍旧很可怜不是吗?」
若非她补了一句如今要来这荒凉北境和亲很可怜,我该惊于她能看穿我的心了。是很可怜,害对了人才是洗雪前耻,但我又
不能杀父弑母。
我突然认真思考起这桩事。也许并非是不想杀害亲生父母,只是觉得比起守卫松散的蠢人戚玉锦,一国之君与后宫之妃太难下手罢了。
之后我便被打入了冷宫。
再之后便传来了消息,考虑到我此时身份特殊,观月国传信说是「云罗公主」病逝了。
兴许于父皇母妃而言确是如此,那个安静怯懦的云罗,早死在了亲手毒死姐姐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