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今天,你要么让林允琛自己走,他走了,你们就是断了,以后不许再见面;要么,你和他一起走,走了,就别再回来。从你迈出门槛儿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没你这个儿子。你出去自生自灭,我们不再管你;我们老死病死,也用不着你管……你自己好好儿考虑,做个取舍吧!”
季凡森说完,就往沙发上一靠,环抱着手臂,沉脸深深盯着自己的儿子。好像已是下了十足的决心,毫无转圜的可能。
纵然一直很了解老公的杨医生,也被他的样子给吓住了,一时摸不准老公的想法儿,吓得抓住了老公的手,着急了一声儿:“老公……”
“你到楼上去。”季律师难得振起了夫纲。
“爸,妈,对不……”季洋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林允琛给按下了。
原本是要拉着林允琛起身,这一会儿被林允琛用力按着,也站不起来了。
“叔叔,我感觉您好像很爱阿姨,是吗?”
季凡森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说的是废话。我自己的媳妇儿,我当然爱了。还用你这个外人来“觉得”?
“您和阿姨已经结婚二十几年了,现在也都人到中年,可我看您二位的相处,怎么还像谈恋爱似的?我还是能从您看阿姨的眼神里、从阿姨看您的眼神里,看出你们对彼此的喜欢,很深的那种。抛却家庭与事业上的一些琐事、抛却对孩子的愧疚,您二位对自己的婚姻,应该是非常满意的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季凡森可没空听他这番变相的奉承。
他们夫妻二人有共同语言,互相欣赏、互相扶持、互相体谅,而且慧慧又很有些少女的心思,时常让他有仍在恋爱中的感觉。他对自己的婚姻,当然是非常满意的。偶尔和同事们聊起家里的事,听到他们说老夫老妻没有激情、看着家里的老婆觉得头疼之类的话,他都觉得很庆幸。
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因为慧慧家里反对就放弃、庆幸自己没有因为当时经济条件不好而退缩。也庆幸,慧慧一直坚决地站在他身边,鼓励他、支持他,给他信心和依靠。
因为知道能在一起不容易,所以才会更加珍惜。因为彼此爱得深,所以哪怕历经了磨人的平淡岁月,也依旧能相看不厌。
想到这儿,他忽然明白了林允琛这番话的用意。
“叔叔,人的一生太长了,人际关系、事业发展、柴米油盐,生活之中有太多太多烦心的琐事、有太多不得已的妥协和将就,如果连婚姻也要凑合,这一生,还有什么意义呢?这漫长的一生,总要有个知自己、懂自己的人在身边,遇到难事的时候才能有个依靠、烦心的时候才能有个栖息……”
“我不想季洋在以后的人生中,即便回到自己的小家庭里,也得不到片刻的歇息。我想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护着他,我也想让他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护着我。我觉得我们的结合,与您和阿姨的婚姻唯一的区别之处,就是我是个男人。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人生是我们自己的,我们碍着谁惹着谁了?我们也不过就是一对普通的恋爱中的情侣,因为相爱,便想相守,就这么简单啊!”
“叔叔,您觉得,人的一生,是该为别人的目光而活、还是该为自己的心而活?”
林允琛觉得自己向来不善言辞,与以论辩见长的季律师比起来,简直是小鸟乱叫一般可笑。他想说的话很多,可是到了嘴边,却总是词不达意。
这些话,没有表达出他心迹的万分之一,可他能整理出的、能说出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他对季洋的感情,其实用两个字就可以形容——疯狂。可这两个字要是说出来,又要把崇尚理性的季律师给气着了。所以他就只能用理性的法子来说,只希望季律师能稍稍听进去一些。
“您这么逼迫季洋,除了把您和他的关系拉得更远之外,没有丝毫用处。”见季律师只是沉着一张脸,半眯着眼睛看着他,林允琛又说了一句更有分量的话。
他知道这句话杀伤力很强,足以成为导火索、引爆一个巨大的雷。
但他还是说了。
与其让季洋拉着他走,彻底刺伤父母的心,不如他拉着季洋走,由他来做这个恶人。
如果劝不了季律师,那就激怒他。
“林允琛,你父母没有教给你该怎么与长辈相处,是不是?”这话说得已经相当重了,是不想保留体面的前奏。
“您说对了”,林允琛索性拿出一副滚刀肉的架势来,“我爸妈从小儿就离婚了,没人儿管我没人儿教育我。所以我这个人呢,有些偏激。我要是喜欢上谁,就一定要得到;只要我还喜欢,就是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要继续纠缠。没办法啊,我就是您口中说的那种‘野孩子’,从小儿爹不疼妈不爱,忽然有这么一个人疼我爱我对我好,我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呢?”
“林允琛!”季洋拽了他一下,心想你小子吃枪药了?忽然和老季顶什么啊?原本老季已经火气旺了,你不说消消停停儿地看脸色也就罢了,居然还敢火上浇油?可真是活腻歪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啊?敢情这不是你爸妈会审你了!
“你拽我也没用”,林允琛反而更来劲儿了,忽然起身,看向季律师,一点儿也不尊重地问道,“所以您的意思是,无论我怎么好好儿表现,您都不会同意我和季洋在一起是不是?”
季律师被他气得不轻,但却又不能真的和一个别人家的孩子一般计较。只能沉声道:“林允琛,你这么没有分寸,丢的是你爸妈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