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表面来看,陈午和王信一样,才智稀松平常,和窦婴、刘舍站在一起,基本是被虐菜的下场。
但这不代表两人真正庸碌彻底。
不提王信,陈午的祖父陈婴曾为秦官,秦末天下大乱,能称王而未称,自项羽麾下转投刘邦,受封堂邑侯,去世后得谥号“安”,足见其政治智慧。
继承了父祖的行事作风,陈午在朝中没有建树,堂邑侯府却能始终安稳。
在接到景帝旨意的同时,陈午就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奈何圣旨已下,他没有抗旨不遵的余地,只能战战兢兢谢过圣恩。
看着喜上眉梢的馆陶,陈午嘴唇动了动,到底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正室。
站在廊下,他开始认真考虑,自己是不是该重病一场。
然而,想到已经被定为太子妃的女儿,再想想几个脑袋不开窍的儿子,陈午终究面现颓色,叹息一声,打消了这个念头。
事到如今,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按照天子画出的方向,一步一步朝前走,哪怕前方是陡峭悬崖,也要闭着眼睛跳下去,即使下场是粉身碎骨。
未央宫中,景帝饮下汤药,轻轻咳嗽几声,命宦者召临江王入殿。
刘彻正随太傅学习,并不在景帝身边。待到宦者退下,殿门合拢,室内仅剩下景帝和刘荣父子二人。
刘荣正身行礼,稽首在地。
景帝没有出声,仅是神情复杂的看着长子,许久才沉声叫起。
刘荣跽坐在景帝面前,目光低垂,姿态肃然恭敬。
“太后言你欲戍边?”
“回陛下,臣身负大罪,唯戍边卫疆方得赎罪。”刘荣再次稽首,额头触地。
“抬起头。”景帝沉声道。
刘荣犹豫两秒,终于直起身,对上景帝的目光。
“夺临江国,你仍为皇子,可居长安。”
“父皇,儿曾为太子,且年长。”刘荣目光平静,话出口之后,心中没有半点惧意,有的仅是释然,“为保国安,为保皇室稳固,儿请为庶人。”
“……可怨我?”
“父皇贵为天子,所行俱为国泰民安。儿不能在朝堂出力,终可为父皇解忧。”刘荣平静道,“伏请父皇许儿戍边,以庶民之身卫国护民,抵御胡寇。”
景帝凝视刘荣,良久才道:“此事我会斟酌。”
“谢父皇!”
景帝愿意见他,愿意听他诉求,已经是出乎预料。刘荣不敢要求更多,当即行礼退出宣室。
行到石阶下,迎面遇上刘彻,兄弟两人相对,刘彻眉心微拧,不知该说什么,刘荣却是面带浅笑,先一步行礼:“见过太子。”
“伯兄……”刘彻抢上前两步,托住刘荣的手臂。
刘荣抬起头,望进刘彻双眼,笑容温和真挚:“太子长高了,再过几岁,将比诸兄弟更为孔武有力。”
刘彻看着刘荣,眼神颇有几分复杂。
“伯兄来见父皇?”
“确是。”刘荣颔首,继续笑道,“如无意外,我将在长安停留一段时日。太子有空暇,无妨来我府中,你我兄弟也好说话。”
“好。”刘彻点头。
兄弟俩又闲叙几句,刘荣便告辞离宫。
望着刘荣的背影,刘彻静立许久,眼神由复杂变得坚定,继而转过身,迈步登上石阶,向景帝所在的宣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