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看上去价值不菲,但她毕竟和管事太监没有私交,而其余这些,却是早已抱团的抱团、分化的分化了。原先混乱无序的掖幽庭,居然因此而变得地位分明了起来。
分了组后,同组的人便搬进了同一间屋子。而盛云霖这间屋子,地位最高的,是一个叫秋水的女人。
秋水十七八岁,是这群人中最会打扮的。也不知道住在掖幽庭这种地方,她是如何搞来脂粉的,但即便脂粉劣质,她也整日起早贪黑,涂脂描眉。但她最厉害的是那对眼睛,眸如秋水,妩媚含情,能腻到人骨子里。
管浣衣组的太监王进很吃她这一套。每当秋水朝王进回首抛媚眼,王进整个人都要酥了。
盛云霖是从不管这些的。巴结王进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用,更何况,「不和陌生人多接触」是她自保的信条——绝对不能相信任何人,绝对不能向别人透露自己的身份,甚至不能和他人多说话,因为多说多错,她永远也不知道别人能从她的话语中获得什么信息。
待到有一日,她从秋水的铜镜中瞥到了自己的脸,这才蓦然发现,她的表情、神态,都和过去完全不同了。
她曾经是很爱笑的,虽然骄纵了些,但脾气挺好,总是能和上书房里的世家子弟们笑笑闹闹、打成一片。然而直到这时她才发觉,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笑过了。
偶有闲暇,她就和陈煜待在一块儿,找些食材来给陈煜做顿还凑合的饭。她本是不会做饭的——无论是曾经作为王府的郡主,还是后来的长忆公主,她都没有下厨的必要——是以她失败了很多次,也不敢向他人请教经验。
陈煜不挑,只会说好吃。哪怕盛云霖尝了尝,觉得难吃极了。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还真的慢慢做得好吃了起来,哪怕只是最简单的食材,加一点儿盐巴,她也能做得清爽可口。
这件事情反而让她恐慌了起来——她好像真的已经适应这里的生活了,适应自己成为一个最下等的奴役,可一旦想到自己要在这里这样过一辈子,她就感到了巨大的恐惧。
不,不是这样的!她拼了命也要和陈煜一起逃出来,不是为了在掖幽庭苟且偷生的!
那天夜里,盛云霖溜出了掖幽庭。
她对宫里的地形极为熟悉,能很轻松地避开人多的大路。而她的目的地,是早已被荒废的上书房。
掖幽庭里人多嘴杂,她听别人提起过,陈焱无妻无子,登基以来也没有选秀的打算,甚是古怪。因他弑兄篡位,且性格阴晴不定,是以朝中为之忌惮,也没人敢提选秀的事情。
盛云霖不知道陈焱为何不娶妻生子,但她很清楚的是:现下,没有比陈煜更加正统的继承人了!
陈焱的帝位来路不正,又没有继承人,那只要陈焱一死,就没人可以否认陈煜的身份!
她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不管这想法有多荒谬、多难以实现,却还是多了好几分活下去的勇气。
盛云霖能做得不多,但至少有一件事情她还能做到。上书房被废弃已久,再无人入读,但那些经史文籍却也还留在了里面。她从里面精挑细选了书籍出来,偷偷带回了掖幽庭,让陈煜重新开始读书。怕被发现,她一次只敢带一本。
陈煜虽然开蒙早,但毕竟不是谢斐那种天资聪颖的奇才,在没有老师的引导下,根本就读不懂内容。盛云霖只好自己先读完,又去上书房里翻注解,再一点一点给陈煜讲解。
白天浣衣,夜里讲课,自己还要先把内容吃透。盛云霖日日睡眠不足,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洗衣服的时候都能睡过去。
陈煜道:「阿姊,你不能这样,你得睡觉。」
盛云霖:「我还行,你不用管我。我今日让你背的书,你背得如何了?」
陈煜急了:「不背了!阿姊你再不好好休息,我就不背了!」
盛云霖蹙眉:「你拿这个威胁我?」
陈煜犟道:「我不管!我就不背了!」
忽然有一阵急躁的怒火涌上了盛云霖的心头。
想到这一年来的种种,她居然不是觉得委屈,而是愤怒。她的指节握成拳状,掐进了肉里。那些干苦力活的日子,不眠不休的夜晚,担惊受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这一刻涌上了心头。
「你再说一遍。」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危险。
「不背了!」陈煜高声道。
「啪——!」
盛云霖的巴掌甩下来时,陈煜的目光惊恐,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而不过几秒钟之后,大颗大颗的眼泪就划过了红肿的面颊。
盛云霖漠然地看着他。
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手掌也在火辣辣地疼。
她把自己也打醒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只是抓住了一个缥缈无用的救命稻草,她再压着陈煜读书也没用,徒增烦恼罢了。他们出不去的,他们只能一辈子待在这儿,直到死亡的尽头。
「那便不要读了。」盛云霖道。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阿姊——!」陈煜哭着喊她的名字。
那天下午,陈煜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