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别乱跑啊……”
顾襄来不及说什么便追了过去,毕竟现在外面很危险。
而留在原地的江朝欢又过了很久才慢慢走进院子,结果一抬眼便看到了沈雁回。
两人没有说话,也确实无话可说。沈雁回只是默默看着他转回厨房,从一地狼藉中挑出了几颗还没老掉的竹笋,扒皮、清洗、切块……
真不知道这几天他们怎么没中毒的,有没有常识啊……备好了菜,顾襄和孟梁还没回来。江朝欢无奈地把那些发芽的马铃薯、长了小黑点的菜叶,还有表皮皱了的番茄收拾好,准备扔掉。
孰料,甫一出门,熟悉的感觉毫无预兆地袭来--
“咣,”提着袋子的左手无力垂下,一袋食物重重坠落,散落了一地。
滚到脚边的马铃薯正在瞪着他,对方却看不清它张牙舞爪的“枝桠”……心脏分明悸跳得飞快,然而,无论如何也透不过气。针刺般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到左臂,又走到了全身,旋即转为麻木。
右手习惯性地竭力按住心口,尽管没什么作用。
胸闷得几乎觉得像被人死死按在水里……生长在淮水边的他此前从不知道溺水是什么感受,但最近,这种窒息感如影随形,且越来越频繁了。同时,已经影响到了他的行动。
比如适才他想去追顾襄,但分毫动弹不得。又比如此刻,他仅仅想俯身捡起这颗马铃薯,可这副身体不再听他的指令,甚至他已经不太能感知到左半边身子的存在。
或许是因为刚刚稍微动了内力,也或许只是他的时间,真的到了。
没有人能对抗过天道。
他清醒地感知到这副身体隳败的过程,又一如既往地保持缄默。
七天,还是一个月,大概对他来说本就没什么区别。
离心脏更近的左手快要丧失活动能力了,想必就算给他一个月时间养好右手,届时麻木也会侵占到右半边身子。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孟梁说的没错,从一开始,他就不该认识顾襄……
“原来这就是教主形容你们的【愚蠢】。”
正前方传来的声音斩灭了他的思绪,尽管看不清,却能感觉到沈雁回紧紧盯着自己。目中并非嘲讽,而仍是不解。
他当然知道“你们”指的是谁,“愚蠢”又是什么意思。
和刺杀顾云天一样,他又一次放弃了更好的时机。而且,不是因为他,等不起。
“值得吗?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沈雁回不由好奇。
“是为了我自己……我只是希望我这一生,不止在做错事。这样我临死之前回想起来,或许能稍稍接受我存在过的事实了。”
虽然知道和沈雁回说什么都是白说,江朝欢还是好好回答了他。可惜,他很快就后悔了。因为他听到沈雁回真心的疑问:
“何为对错?何为正邪?”
……
江朝欢想走,却仍走不掉。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坏人,和比他们更坏的人。”沈雁回继续真诚地发表他的观点:
“前者只能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好人以求苟延残喘,只有后者才能随心所欲度过一生。前者之所以没变成后者,是因为能力不足,而非他们不想。毕竟,【好人】这个名头,是他们唯一拥有的东西了。”
……
江朝欢只觉得胸口更闷了。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说不过别人。
还好,门口传来脚步声,顾襄和孟梁的及时赶回解救了他。
轻轻舒了一口气,江朝欢活动了一下麻木仍未褪尽的手腕,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厨房,只给沈雁回留下了一句话:
“你要是实在没事干,就帮我把这些垃圾捡起来扔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