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
谢酽面露惊喜,忙起身相迎。却见来人眸光微翕,淡笑道:“谢公子和他们一样叫我萧大哥就好,何须如此客气。”
“萧大哥,”谢酽从善如流地改口。尽管当日一别、进入魔教后还是首次再见,二人却意外的毫不生疏:
“可是主人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谈不上,只有一句叮嘱,主人要我务必亲口转告谢公子:”只听萧望师幽昧的声音荡入耳中:
“今日无论发生任何意外,谢公子都可见机行事、无需惊慌--
万象之变,皆是虚妄。抽丝剥茧呈现出的层层真相,都只是我们精心准备的、满足每个人所求所想的幻象。谢公子只要记住:
我们不能被发现的,永远,只有那一件事。”
透过窗楞,清晨的熹光打在萧望师面上,将他眼底那一线留白渲染成鎏金之色,妖异非常。
“我明白了。”
谢酽颔首,若有所思。
“不过,”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眸道:“一个月前,江朝欢曾从谢府拿走一幅画像被我发现,宁可当场将其烧毁也不肯交给我,我至今不解何故。”
“我会去查。谢公子无需烦扰。”
萧望师端起茶杯,吹散蒸腾的白雾。
“谢小姐和小公子也都很好。丐帮亦安排妥当。谢公子尽可放心。”
“萧大哥做事,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谢酽亦无比专注地啜着茶,半晌,才沉吟道:“这段时间在丐帮奔忙,萧大哥着实辛苦了。只是我有些好奇,嵇盈风一向糊涂,怎会越来越听你的摆布?”
“催眠罢了,雕虫小技。总之这次她也一样不会坏事。”萧望师凤目一曲,不多解释,却转而幽幽一叹:
“不过我也有一点好奇:设伏重伤小缙那天,我还以为谢公子杀的,会是范长老。”
君山会前,范行宜曾在欹湖假意与谢酽交易,诱他害死冯延康又指证他为凶手,以致他被迫离开联盟、彻底失势。可那天明明机会近在眼前,谢酽却只是杀了毫不相干的左长老。
“范行宜?还轮不到他。左长老嘛,其实也只是顺手而已。”谢酽摇了摇头,把茶杯倒扣在桌角,顺势起身。
“所以,小缙才算是谢公子真正的目标?可是要说起来,小缙好像没怎么得罪过谢公子吧?”
并未否认。浮光将谢酽周身蒙上一层朦胧的薄金。再开口时,他的声气愈发廖远,却又仿佛蕴藉着某种神圣:
“不瞒萧大哥说,早在踏上这条路的第一天,我就想好了这场仪式,以及它的主角:
无论如何,我第一个复仇的对象、第一个认认真真亲手杀死的人,应该是小缙,或者说必须是小缙--
只有他,才配以血为祭,终结那段荒谬的过去,为我全新的人生拉开序幕;也唯有用他的命作引,才能让我的复仇,有一个最完美的开端。”
“为什么是他?”萧望师仍未明白:“我记得谢公子最恨的,另有其人吧。”
谢酽笑了。
为什么?
许久,久到茶水的热气都已散尽。
“因为小缙,他是第一个骗我的人啊。”
笑声中,身畔凤目一凝。
随着萧望师手腕轻摇,茶水在一缕暖阳下泛起粼粼波光。他沉吟片刻,将渐冷的茶一饮而尽。
“谢公子,祝你今日仍能得偿所愿,你也一定能,得偿所愿。”
迂曲声波散若云烟。望着桌上两盏倒扣的茶杯,谢酽微微出神。
余光中,门扉启而又合,拖着跛足的那道身影停驻一瞬,便消失在了初曦晕染的皑皑雪色。
谢酽转过身,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笑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用力,笑得不可自已。
用小缙一命铺就了这条通往天池的路,无疑是个最好的开端。当然,也还仅仅是个开始。
那么下一个,轮到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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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吉远未到最冷之时,但天池之巅已经风雪交加。魔教第一次召开的大会,更是顾云天时隔十二年出谷后首次坐庄,自是群贤毕至、各派咸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