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就见嵇无风埋着头缩在墙角,看到我,却问我是谁。”范云迢有些黯然,顿了顿,才道:“我努力和他说话,可他总是答非所问,嘴里不住重复着三个人之类的词,像是既怕人又想接近人。这时,一旁的林思图告诉我,自从今天嵇无风收到……收到你的来信后,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看得出来,范云迢其实还有些怕江朝欢。但她一狠心还是继续下去:“他说定是你们魔教施了什么手段,才把嵇无风弄成这样。说着,他卷起袖子给我看,只见他小臂上面密密麻麻好多牙印,渗出血来,据他说是嵇无风咬的。我还不信,问他就算嵇无风想咬,以你的武功还躲不开吗?”
“林思图却带我走进一旁的暗室,点了烛台探去,却见前两日来给我们报信、故意引我们去云台,又淹死在河里的阿达此刻半个身子都空了,边缘血肉模糊尽是齿痕。我吓了一跳,问是谁这样糟蹋他的尸身,林思图叹了口气,却没说话。”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绝不敢信。林思图默然半晌,只道:其实他今天一过来时,嵇无风就正在啃食阿达尸体,他怎么拦也拦不住,只得将自己的手臂递过去。又用尽各种方法才算勉强把他安抚下来,这才看到桌上你的来信,猜测到事情与魔教有关,便找我来商议。”
听到这里,江朝欢疑惑道:“阿达在那时就已被毁去尸身?”
“是的。”范云迢回答:“我当时又惊又怕,说实话,也几乎信了他的说辞。毕竟你虽然和嵇无风情谊不同,但终究与我们势为两立。于是,我听信了林思图的建议,决定先压住这件事,不能让刚有起色的丐帮再因此动乱,也最好敷衍过你,好教你赶紧离开。”
“林思图当即便派人准备灵堂,不再继续调查阿达死因,当日就给他秘密下葬。他自己一个人收拾好了暗室,没有惊动帮中其他人,只在入棺后叫来了周中周暮帮忙,才算把这件事暂且遮掩了过去。”
“在他忙活葬仪之事时,我一直守在嵇无风旁边。我隔一会儿就叫他一次,可他始终胡言乱语,没有好转。我有些丧气,手心却突然一痒,他的手指正在我手心里划着。”
“我僵在了那里,马上意识到他在写字,他写的很慢,不知道是怕我反应不过来,还是他很难保持住思绪。半天,他才写完第一句话,是:继续和我说话,小心林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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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于是还像之前那样,时不时叫他一下,而他也一直在文不对题地胡乱回答。我侧过身子,挡住我们的手,也给他写道:你怎么了?阿达怎么回事?”
“他写:我只能记住林每次来,说着说着帮中事务,我就会突然失去意识,但不是身体的昏迷,是神智去了另一个地方。我努力挣扎,因为那里太痛苦了,始终看不清、靠不近,只有灰蒙蒙的死难与肮脏。终于有一次,我逃出了那个地方,重新看到了林思图。他手边放着妹妹的镯子,身后站着两个人,皆黑袍蒙面,行止怪异,宛如僵尸。”
“是不死民,他这样说着。”范云迢面上现出疑惑,见江朝欢也说不知道何谓“不死民”,便继续道:“他没和我解释,只是断言这是拜火教,而林思图恐怕也是拜火教的人。他说拜火教恐怖至极,他不知道如何着了道,我肯定也不是对手。所以千万不要显露出异常,叫我先顺着他的意思,逃出这个地方,找到你后再作商量。”
“正在这时,林思图突然走了过来,和我说马上就到了你约嵇无风见面的时间。我立刻主动说要替嵇无风去见你,把你打发走。可林思图却嘱咐我只需拖延住你一夜,不要勉强骗你离开,否则容易被你发现端倪。又说担心你对我发难,要随我一同去,以保护我的安全。”
“当时太过紧迫,我一时没想出好法子,只能答应了下来。嵇无风仍在我手心写字传话,只是速度慢下来不少,他说:我应该很快就抵挡不住了……既然林要跟着你,你就按他的吩咐做,然后找借口离开这里,万万不可回来。拜火教太过危险,你不要再管这件事。”
想到是夜的紧张情势,范云迢心有余悸:“我不可能不管,但我也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当时我只想出了一个办法,于是我告诉他:我会尽力暗示江朝欢,然后离开这里,和父亲一起去母亲病逝之地。若江愿意帮忙,定会想办法去见你,你一定要醒过来一次,告诉他来找我。”
江朝欢点了点头,想到那夜,若有所思:“你替他来见我时,林思图一直在旁边?”
“没错。”
范云迢道:“所以我不敢暗示得更多。其实,我也想过索性和你挑明,和你一起硬闯回去,但一来林思图就在不远处听着,我怕他们更快一步转移走嵇无风。二来……我怕将此事泄露给你后,你不想平白惹上麻烦,不肯出手,甚至其实你也和拜火教是一路的,那便一下子断了我们的退路,反倒害了他。”
她坦率地讲出自己的顾虑,虽然心中惴惴,但终于轻松了许多。再看江朝欢时,却发现他不仅没有一丝发怒的迹象,反而温和有礼地替她说完了余下的话:
“所以,你稍作暗示后,若我真的有心相帮,就会努力调查,去见上他一面,让他亲口告诉我你的位置,你才肯完全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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