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慕容丹砚到这暗处来脱去套在外面的官兵衣甲。她生怕四周有人,是以到了此处之后,先四处张望了一番,所见之处都是漆黑一团,只有远处官兵军阵亮着无数火把,此外再无异状。她这才放下心来,先将头盔摘下扔到一边,又将身上的衣甲脱下,将藏在衣甲下面的两柄长剑重新背到后身。
便在此时,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慕容丹砚大惊失色,只不过降了惊愕之外,更多的却是恼羞成怒。虽然她只是将身上的官兵衣甲脱了下来,并非在此处更衣,但是若让别人瞧见自己脱去衣衫,对一个姑娘来说,自是极大的羞辱。是以这笑声未停,慕容丹砚反手握住背后的长剑剑柄,心中暗想:“绝不能让这个坏人活着离开!”
哪知她还未拔剑,只觉得后腰处被人点了一下,身子登时一阵酥麻,直向地上倒了下去。她一声惊叫,正想大声呼救,一道人影已自从她身后绕了出来,在她胸口处又连点了几下。她登时发不出声来,“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其后厉秋风、楚丹阳围攻那人,慕容丹砚被那人控制在手中,当作抵挡厉秋风手中长刀的盾牌。慕容丹砚又急又怒,却半分活动不得,直到最后这人将她掷回到厉秋风手中,慕容丹砚已是愤怒欲狂。待厉秋风解开她被封住的大穴之后,慕容丹砚双手得脱,立时反手拔剑,便要与那人拼命。却不料厉秋风放开她之后,却对那人说道:“怎么会是你?”
慕容丹砚心中一凛,暗想:“厉大哥怎么认得此人?我被此人羞辱,又有何颜面再见厉大哥?我杀了他之后,便即挥剑自杀!”
她想到此处,再也不顾及其它,右手一抖长剑,便要向那人杀去。孰料厉秋风伸出左手,将她拦住,低声对她说道:“慕容姑娘,这人是友非敌,只怕有什么误会……”
慕容丹砚颤声说道:“误会?他、他偷看我换衣衫,还、还将我擒住,这可不是误会!”
她说到此处,两行眼泪已自流了下来。
却听对面那人嘿嘿一笑,道:“这小姑娘倒有趣的紧,黑灯瞎火的,我还以为她发现了我,想不到也是来换衣衫。我只不过笑了一声,她便疯了一般想要杀我……”
慕容丹砚听她说话之时颇为得意,心下更是恼火,伸手便要推开厉秋风,冲上去与那人拼命。厉秋风却是凝立不动,仍是压低了声音说道:“慕容姑娘,这人……这人不是男子,你不必担心!”
慕容丹砚一怔,心想:“厉大哥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不是男子?”
她思忖之时,抬头向那人望去。却见那人缓缓将手中长剑插入鞘中,双手负在背后,对周围一众武林高手竟似浑不在意。只是她头戴官兵的圆顶盔,将眼睛遮在帽盔之下,是以瞧不清面容。只是这人个头不高,身上穿着的衣甲却也不甚合身,衣衫下摆竟然拖到了地上。
厉秋风见四周聚过来的江湖群豪越来越多,慕容丹砚站在他身边,呼吸之声甚是沉重,心中定是愤怒之极。他转身对刘涌说道:“刘先生,请您带着各位江湖英雄先行离开,我与这位朋友有几句话说。”
刘涌见那官兵站在当地,虽身陷重围却并不慌张,与厉秋风说话之际,两人好似早就相识。他心中虽然惊疑未定,却知道厉秋风一向沉稳,既然他如此说,定有他的道理。是以刘涌点了点头,对四周的江湖群豪说道:“大伙儿各自回去,以防官兵突袭。”
厉秋风见群豪随着刘涌离开,最后只剩下自己和慕容丹砚、朱三家,以及假冒官兵那人,这才对那人说道:“逐月姑娘,你怎么也到了这里?”
那人嘿嘿一笑,道:“你能来,我为何不能?”
她说这句话时,却已恢复了娇柔的女声。说完之后,将头上的圆顶盔摘了下来,随手扔到了一边,冲着慕容丹砚笑道:“小姑娘,你还想杀我么?”
这人正是柳生一族的杀手逐月。她摘下头盔之后,一头长发虽然用布带束住,只是面容娇媚,声音娇柔,慕容丹砚自然看出她是女子。想到厉秋风方才说这人不是男子,这才心下释怀。只是转念一想:“这个女子妖里妖气,说话之时眼睛一直盯着厉大哥。我在山窟之中,曾听厉大哥说过此人,只是她是柳生宗岩的得力杀手,深得柳生宗岩重用。她反出柳生一族,难道也喜欢上厉大哥不成?”
厉秋风却不知道慕容丹砚心中在想些什么,正想说话,却见逐月伸手解去身上的衣甲,他脸上一红,急忙将脑袋转过一边,朱三家更是将身子背了过去。慕容丹砚心想:“这女子好生无耻,竟然当着厉大哥脱衣,怕不是想要勾引厉大哥?你既然偷看我脱衣,那我也要盯着你看,非得让你脸红羞愧不可!”
只是慕容丹砚哪里知道,这逐月出身扶桑,对男女之事原本就不放在心上,又不似汉人女子讲什么礼教大防。见慕容丹砚盯着自己,自然知道她的一点心思,是以毫不害羞,反倒一边脱衣一边故意将胸口耸起,一双眼睛不住地在慕容丹砚脸上打转。慕容丹砚又羞又怒,心里骂这女子无耻,只是到得后来,她的脸上却越来越热,不敢再看逐月的眼睛,只得自己将头转过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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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月将衣甲脱掉之后,格格一笑,道:“厉大侠,你转过头来罢。”
厉秋风咳嗽了一声,这才转过头来,对逐月说道:“逐月姑娘,你去联络小五郎的部下,不知道结果如何?”
逐月笑道:“事情还算顺利,我已联络了三四十人,他们已经答允联手对付柳生宗岩。”
厉秋风听她如此一说,心下却也是甚为欣喜,只是还有些担心,对逐月说道:“这些人可靠么?”
逐月道:“这个你尽可以放心。柳生宗岩素来精于算计,却又心胸狭窄,若是有人背叛他,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也非得将其除去而后快。至于那些被他怀疑之人,就算没有被他抓住把柄,也难逃一死。你们中原有一句话,叫作宁肯我负天下人,不可使天下人负我,这句话正是柳生宗岩的座右铭。
“小五郎在柳生一族中,论起智计武功,仅在柳生宗岩之下。在扶桑之时,祖师爷对小五郎也甚是看重,当年曾有传言,说是祖师爷要将小五郎立为传人,只不过后来祖师爷突然失踪,柳生宗岩才得以掌握大权,更将全村纳入柳生一族。一直以来,柳生宗岩对小五郎及其亲信既要利用,却也颇为忌惮。
“小五郎对此却也是心知肚明,是以他在柳生一族中自成一派,拉拢了不少高手。这些年小五郎表面上确是全力帮着柳生宗岩做事,实际上是在扶植他自己的势力。十多年前,柳生宗岩帮助兴献王夺取帝位,原想从中渔利,只是没有想到兴献王远比他更为厉害,最后迫得柳生宗岩与中原第一剑客慕容秋水交手,结果柳生宗岩吃了大亏。经此一役,柳生宗岩在族中的威望大损,不少人都以为小五郎将取而代之。这十几年间,依附小五郎的人越来越多。小五郎本想借着皇陵一役,获取宝藏之后,取代柳生宗岩,只是没想到他在永安城外会死在你的手中……”
她说到这里,略停了片刻,接着说道:“小五郎死后,他手下那些人心里明镜儿一般,知道柳生宗岩虽然没有发难,只不过是用人之际,暂时没有动手。只要柳生宗岩得势,这笔帐尽早要算。是以这些人各有各的心思,在小五郎死后的第二天,便有数名高手不辞而别,只不过他们行事不秘,尽数死于柳生宗岩派出的杀手之手。其后又有多人先后逃走,只是小五郎的心腹之中,却也有柳生宗岩派出的卧底,是以没有一个人最终能够逃脱。不过这样一来,小五郎最得力的那几名属下知道柳生宗岩绝对不会放过自己,早就各有打算。这几日我潜入沙家堡,发现这里早就成了柳生一族在中原的一处秘密藏身之所。我见过小五郎的两名心腹,可以说是一拍即可。他们又联络了三四十人,都是小五郎的亲信。这些人为了自保,也非得和柳生宗岩决裂不可。”
厉秋风点了点头,心想:“她联络的人数虽然不多,只是这些人藏匿在柳生一族内部,到了关键时刻突然反水,柳生宗岩就算早有提防,却也能在他背后狠狠捅上一刀。”
逐月见厉秋风沉吟不语,接着说道:“我在沙家堡中与这些人联络之后,便想找你商议。只是听说柳生宗岩已经与东厂勾结,招集了大批武林高手,似乎有什么重大图谋。我想既然有这么多高手到了沙家堡,只怕你也会混在其中,是以便偷偷到那些高手的居所去探查。只不过听柳生一族的杀手说,这些高手起了内讧,有一些人不想为东厂所用,愤然离开沙家堡。我猜你一定不会与东厂联手,便随后追下山来。只是想不到有大批官兵赶到,将那些离开沙家堡的武林高手包围起来。日间我几次想要溜进来,却都被官兵发觉,直到了晚上,才打倒了一名官兵,换了他的衣甲后溜了进来。我知道此处的高手着实不少,一旦没有找到你,先被这些高手发现,不免横生枝节,是以寻了这样一个没有灯火的地方,想找机会再去寻你。想不到这个小姑娘突然跑到这里,二话不说便脱衣服……”
她话还没有说完,却听慕容丹砚愤愤说道:“你、你这是胡说八道!我明明看到四周无人,这才开始脱下盔甲的,又怎么是二话不说便脱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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