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与谢家的恩怨百转愁肠,说不定哪天便疯了。便让方思远冷着我,不要让我陷得太深。
朝堂间的角逐瞬息万变,我嫁人后,受到方思远冷遇,连出府机会都少,偶尔几次也是与绿枝到街上买些吃穿用度,出格些便是过节时偷跑出去玩,哪里晓得波诡云谲。
早些年方思远陪我回家省亲,虽住一个屋檐下,却是各居一室,他总是去找父亲谈事,我还以为他们相处得很好。
有人问我怎么成亲几年还没孩子,母亲便笑说我还是个小孩呢,急什么。
后来谢家被抄,再也没人问过我——都恨不得我生不了呢,罪臣之女的孩子若成了方家嫡长子,多晦气!
「谢婉娩,你让我如何面对你呢?」方思远怔怔看我,眼里的痛苦终于不再掩饰,「这件事里,只有你是最无辜的。我娶你,本就是陛下的一步棋,迟早要亲手将你谢家毁掉,既如此,又何苦让你对我情根深种?夫妻情深是很好,可然后呢,待你谢家灭门,你再来手刃我吗?」
是啊,若他回应我,我们像其他夫妻一样朝夕相处,我为他生了孩子,和和美美,那样的我,在他亲自列出父亲罪状,将父亲送入大牢时,会不会拿起手边的利器,朝枕边的他扎下去,然后自我了断呢?
怪不得他一开始便不理我。
怪不得他对我热切奉上的礼物不屑一顾,从不肯收。
怪不得他既不与我亲近,也不休了我,表面功夫都不肯做。
只因他答应了我父亲,要与我保持距离,要让我活下去。
不知何时,我又流下泪来。
只觉世事荒唐,不知该去怪谁。
方思远轻轻拂去我的泪珠,额头贴着我的,轻声开口:「谢婉娩,你是聪慧可爱的名门贵女,天真无邪地爱着我,我又不是瞎子,怎会看不到呢?但,我哪敢看你呢?」
他吻着我眼睫,小心翼翼地,怕我碎了似的:「我多看你几眼,便要为你心动。你唤我一声夫君,我便喜不自胜。你在春月楼前的池塘赏荷,我都怕你散入月影里……」
我睫毛眨动,怔怔看着他。
「我甚至不敢唤你一声婉婉,我怕你真的应我,我便狠不下心了。」方思远累极了似的,将头埋在我肩窝,「可你还是掌灯等我夜归,作画送我,随我四处辗转毫无怨言,哪怕我将你谢家……你也只是不愿见我,并没有打我骂我。我真恨不得你杀了我,我反倒无碍无挂了。」
我从不知,那些我以为我们相敬如宾的日子里,他竟是这样想的。我一直以为他利用我、讨厌我、恨我拆散他和郑清云。
他抬头看着我,像是在怨恨我父亲:「你爹只心疼你,却没有想过,我会不会动心呢?我爱上你却不能与你亲近,又该怎么办呢?」
爱上我?他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所以你对我冷言冷语,是想逼我杀了你?」我推开他,只觉他颠倒黑白,将责任推到我父亲头上。
他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他喜欢我,却从来不说。他听皇帝的,听我父亲的,却不肯听我说,他是在等我杀他吗?不,他是在耗我!这样谎话连篇,自私自利之徒,我才不要相信他的鬼话!
方思远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只是闷哼一声,苦笑道:「我哪里料到,我等来的不是你找我报仇雪恨,而是一纸和离书?」
我摇着头后退,背却抵上马车,简直不能理解他在想什么:「方思远,你疯了吧?你宁愿要我杀了你,都不愿与我和离?」
方思远看着我躲避的动作,顿了顿,沉默片刻,脸上的痛和哀伤竟渐渐褪去,重新变得冷酷起来,是我熟悉的那个他了。
「婉婉,你这么聪明,难道不明白吗?你无论如何,都不能与我和离。」
也许这样的相处方式,才是我们应该保持的。
我应付不了温柔的方思远。
12
方思远忽然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护送郑清云去姑苏吗?」
没想到话题重新绕回来,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郑清云是被赐婚的,她当初既然肯为了方思远多年不嫁,又怎会甘心嫁给一个她根本瞧不上的人?以她的家世,方思远都算高攀,那穷苦出身的姑苏县令又算得了什么?
我脸色一白:「你不是护送……你是怕她跑。」
方思远点点头,脸色丝毫没有对青梅旧爱的疼惜:「陛下赐婚,她若敢跑、敢自尽,皆是抗旨。」
我接下后半句话:「是要被杀头的……」
「岂止?」方思远笑我天真,无情地揭穿真相,「她父亲现在已去陇右赴任,她若抗旨不尊,郑大人回不回得来不说,郑家……可就遭殃了。我一路走来,每到一处就要请当地官府派人护送一段。」
怪不得他每次都不能肆意追上我,总是要外出处理公事。
我心头大震,一股凉意从脚心窜起,竟忍不住发起抖来。
是了,郑清云也是一枚棋子,她的意愿根本不重要。
一股悲凉之气袭上心头,我看着方思远,为郑清云感到悲哀:「方思远,她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