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要去深山修行倒也不算全在诓方家长辈,云州地处北方,常年干燥,风沙也大,我自小在京城长大,嫁给方思远后却随他职位变动屡次换地方,自两年前他去云州做了刺史,回了方家,才算稳定下来。
可我实在不喜欢北方的气候,所以决定向南去,到一处山清水秀之地,买个宅子长住。
同行的商队恰好是往南去,绿枝早就换回了女装,我却还是书生打扮。
我母亲是钱塘人,我学过些方言,谎称是游学书生回乡探亲,这清秀打扮倒也很能唬人。路上给他们讲些各地异闻,竟颇受欢迎。
这般走走停停,游山玩水,换过两三个商队,两个月过去却只走了大半路程,到一处偏远小镇时,已无商队同行,天降大雨,我只能和绿枝租了马车进镇里找客栈住。
刚定下客房,身后便有一锦衣公子笑眯眯凑近:「谢公子,又见面了。」
我回头,原是之前一次商队结伴时遇到过的少年侠客,名曰何荆,二十出头,整天提着把长刀笑眯眯地凑过来听我讲故事,还总送我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说是故事不能白听。
我一直未出过门,确实很喜欢那些没见过的小玩意,对何荆颇有好感,便笑道:「何少侠不是西行了,怎么又在这里遇见?」
「西行之事已了结,正要往南去,路过这里被大雨拦住了,便进来找个住处,碰到谢公子真是意外之喜。」何荆大方道,「我往钱塘去,谢公子呢?若是同路,便可同行。」
这我求之不得,有个侠客结伴,我们路上安全许多,便欣然应允。
各自定下客房,便在大堂用饭,何荆给我讲了些陇右的风土人情,还说那里的刀客不讲武德,竟然设计埋伏,害得他肩膀受了伤,至今还没好。
我不问他作何营生,不管他一个独行侠客怎么锦衣宝刀,他也不问我身世来历、往何处去,谨遵萍水相逢、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原则,席间相谈甚欢。
饭吃一半,又有一行人进入客栈,伙计去安顿车马,老板便上前招待。
何荆诓我玩行酒令,我输了,喝了点酒,有些晕晕乎乎,没料到自己酒量如此之差。他说与我投缘,要与我秉烛夜谈,拉起我就要往楼上去。
绿枝帮忙付了钱,追着喊使不得,何荆却将刀扔给她,让她去住他那间客房,不要打扰两个男人的雅兴。
我脑中糨糊一般,直觉不能让他进门,可抵不过他那体格,还是被他推着上了楼。
忽然一只手横在我面前,有人含着怒气沉声道:「你要和他同住?」
我脑袋一炸,只觉得这声音耳熟,定睛一看,却见两月不见的方思远黑着一张脸盯着我,眸色沉沉,一身黑衣更衬得他面若修罗。
他……他怎么在这里?!
我瞪大双眼。
绿枝张口就喊:「姑……」好在及时捂住嘴,往何荆身后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