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长辈,莫子归停下筷子,对着爷奶点头,看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安,他破天荒地安慰了一句,“爷奶,二伯二伯娘,四婶,你们安心,我有把握。”
就这么一句话,淡淡的,没有吹嘘,却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众人的脸上神情缓和了一些,又开始担心莫子归的身体,恩科等同于会试,四书五经,策问,诗赋每场要考三天,原本按照大周的考试习俗,是黎明前进场,最后一天出考场,但是考虑到和早朝有冲突,特地改成辰时进场。
每个进场的学子都要被搜身,笔墨纸砚,在考场中已经准备,吃食也会有专门的人分发,这就避免了有些人想要在吃食中夹带,作弊抄袭的问题。
但是每人只有一方逼仄空间,恭桶都是在身后不远处,三天不能出来,有很多学子身体上受不住,晕了过去,提前被送出考场,错过考试,这是一大遗憾。
“子归啊,听说不准带吃食,四婶给你准备几片老参。”
四婶陈氏让丫鬟莲子送上荷包,这可是百年人参,青璃在皇家狩猎场一共得了两株,送给她一株,平日舍不得用,在生产的时候,为了补充元气,狠心切了几片。
“是啊,大小子,带上,万一觉得没力气就泡水喝。”
奶李氏看到参片,这才想起来,一拍脑袋,“还有那个清凉的薄荷膏,我记得璃丫头留过几盒,找出来带着,万一觉得头疼,舀点抹在太阳穴。”
考场里阴暗,从早到晚一直点着油灯,眼睛也受不住,提前上交考卷等于放弃考试资格,也就是说,无论如何都要在里面呆够三天,这是其中的一门而已。
莫子归淡然地喝了一碗粥,用了一些花卷和小菜,这才站起身用清茶漱口,看着家人跟着他忙上忙下,只不过三天而已,用一天的时间答题,剩下两天闭目养神,不过在那种地方条件恶劣,四处不通风,还有一种恭桶里的尿骚味儿,这对于有洁癖的他难以忍受,那些分发的饭食,他是不会用的。
科考非常消耗体力,就是一向云淡风轻的大哥,从考场出来也是形容狼狈,人瘦了一圈,青璃听爹娘说过,所以频频走神,感觉一整天心不在焉,于嬷嬷麦芽说了什么,好几次她都没有听到。
这个时候麦冬已经到了京都,见到家里人,而香草也在回京的路上,以后建立自己的商队,南北走货,加大贸易往来,自己想要给京都送点礼物就方便多了。
送麦冬离开的时候,因为只有一辆马车,还有丽莎的行李,她减下去好多东西,京都有那么熟人,姐妹,她虽然在北地,心里可是惦记呢,但愿下次见面的时候不要生疏。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到了三月初六这一天,算算时日,大哥已经考完四书五经,等待下一门科考。青璃相信大哥的实力,绝对有资格参加殿试,至于排名,那就看新皇耶律楚阳的意思了。
天气开始暖和起来,有些百姓们脱去厚厚的棉袄,换上薄款的小袄子,平阳城恢复以往的热闹,战争并没有给这个边陲大城带来什么影响,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唯一不同的,街道上巡逻的士兵开始增多。
陈公子最后不得善终,百姓们明白真相之后非常心痛,现在几乎没有人提起这个话题,人们很刻意地压制住情感,陈府也失去了往日的奢华,变得破败起来,被官府贴上了封条。
季盼仍旧不知所踪,成为官府通缉要犯,各个闹市的公告栏上,都贴有她的画像,以前当凤阳知府千金的时候,一直很想有个好名声,仅仅被一些富户知晓,现在可算满足了季盼的愿望,震惊北地,只要她出现,估计北地的百姓们都能认出,官府特地从陈府钱财中拿出五百两银子作为悬赏,财帛动人心,民间曾经有专门的小混混,组队寻找季盼,不过她就好比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
天气暖和,家里的生意也开始好转,青璃现在每天都要去铺子里转上一圈,看看营业额,二堂嫂生产,家里人让她回去,至少也要赶上满月酒。
就在青璃准备动身的前一天,知府衙门有官差来新宅找她,季悠想要见她一面。最近刑部下达了批文,南边沐阳城被屠城之后百废待兴,需要人手,有被暂时定罪流放此地的,要加紧出发,其余至于刑罚,刑部的政策比较放松,有点像现代的劳动改造,若是干得好,可以提前得到自由。
季悠要在三月初八出发,二人的交情说不上顶好的,但是陈公子死后,解决了青璃的心腹大患,还省下一个麻烦,她手上没有沾染一点血腥,又得到陈府庞大祖产,可谓是坐收渔翁之利。
得知季悠流放,青璃准备了一些吃食,衣衫,打了个包袱皮,里面放了几张银票,陈府大宅没有变卖,里面还有一些比较值钱的摆件,她没有动,万一以后季悠想回来,总要生活。
官衙大牢里,季悠已经洗漱过,穿戴整齐,只是几天未见,她的鬓角已经有了白丝,她才十五岁吧,刚刚及笄,原本可以成为一个幸福的新嫁娘,谁之一切变得太快,此刻她是孤苦无依的孤女,女犯。
“青璃,你来了,你看我这身衣裳好看吗?其实习惯了绫罗绸缎,现在才发现,还是棉布衣衫最舒服。”
季悠穿了一件淡色碎花的薄袄子,脸色憔悴,见青璃来看她,勉强勾起了嘴角,淡笑道,“我求你的事情,我的丫鬟……”
“不会忘,放心吧,现在她在卿和堂,等一会儿就把她接回府去。”
青璃打算问问季悠的丫鬟有什么打算,想留在府里当差也可以,或者想得个自由身,嫁个好人家,有季悠给的二百两银子做嫁妆,到夫家也不会被轻视。
即便是杀过人,季悠还是如此善良,或许这就是人的本性吧,她现在要被流放,丝毫不担心以后的日子,想的最多的是她的丫鬟,还有未来可能赶不上青璃成亲。
“你有什么打算吗?”
听官差说,这些被流放的人,一路上都靠徒步,从北地到沐阳,山高水长,有的苦头吃了,遇上风霜雨雪也不会停留下来整顿,更不用提有什么好吃食进补,而到沐阳之后,会被分派一些苦力活计。
“暂时没有打算,到沐阳再看吧。”
季悠神情落寞地摇摇头,青璃已经多次表示,如果她愿意的话,流放都可以免了,那天之事,目击者季盼已经跑了,赵知府和官差都属于自己人,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就好,不一定非要去南边受苦。
一个弱女子,原来还曾经是知府嫡女,即便是季知府对待季悠不疼宠,但是物质上也没有亏待太多,娇花一般的年纪,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能忍受一路上的磋磨。
“青璃,我知道你是好心。”
对于青璃的帮助,季悠铭记于心,她实在不需要什么陈家的家产,已经和赵知府表明,全部捐献给城北大营的士兵,也算她这个戴罪之人,唯一能做的一点点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