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终于保证,今日是最后一次去礼泉坊。
但没想到,喝醉酒后,他便走丢了。
我听到这样事情,内心有几分酸涩,但直觉上却觉得不太可能,于是我冷下脸来:「这一次,又是谁的主意?这出戏,我险些要当真了。」
顾太傅听我这样说,怒极而笑:「我与陛下的确曾经利用了你,但如今,陛下九五之尊,老夫位极人臣,若不是陛下对你……对你……」他似乎不想说出后面的话,说了一半,便恨恨道,「我又何苦做这些事?」
见我沉默不语。
顾太傅语气里带了几分愁绪,几分愤懑:「若在以前,陛下下不去手,我一定会替他做决定,直接杀了你。可我到底做了他多年的老师,对他不只是君臣之情,陛下为了这江山皇位,已经舍了所有的爱恨,如今仅剩这一根软肋,老夫实在……实在不忍心这样拿下。」
顾太傅说到这里,声音哽咽,见他这番姿态,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沉默许久才吐出一句话:「可是,我心里已经放下他了,并不想再拿起来。」
片刻后,顾太傅长叹了一口气:「你去看看陛下吧,若看完了,还是想要走,老夫绝不拦你。」
我残存的理智告诉我,这件事绝对不行,顾太傅看出了我的担心,向我保证:「见过以后,你若执意要走,老夫以项上人头担保,送你出城。」
不得不说,顾太傅也算为了周温殚精竭虑,他一定觉得,说了这么多周温的苦楚,让我去见周温,看见了他伤情难过的场面,再对上两句话,我很可能会一时心软,为周温留下来。
可是,我天生就不是一个会因为感动而喜欢别人的人,我若喜欢一个人,一定是因为他本身就值得我喜欢,我若选择为一个人留下,也一定因为,留下以后我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所以这样一想,这一面不见也罢。
顾太傅见说不动我,终于不再挽留,他将令牌放到我的手上,微微慨叹:「像你这样的姑娘,世上并不多见,也难怪陛下会这样。」
说罢,他自嘲一笑:「早知如此,老夫就不该白费口舌。」
我微微颔首:「那么,告辞了。」
我转身踏出正堂,刚走到院子里,便看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周温大概醉酒刚醒,睡眼惺忪地从厢房走了出来。
刚一出来,便与我撞了一个照面。
我不想和他搭话,下意识便要低头离开,周温却定定地看着我,喊了一声:「站住!」
我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周温却细细地打量着我,片刻后,他微微勾起嘴角:「你瘦了,也晒黑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只好尴尬一笑:「陛下醒了,去喝杯醒酒茶吧……」
我想的是,他去喝茶,我刚好走人。
不料,周温抿了抿唇:「顾太傅刚才已经派人给朕喝过了。」
听他这样说,我微微诧异,他又是一笑:「太傅也是好心,刚刚便派人来告诉朕,待会儿你要去看朕,想必是希望朕表现得落魄点,好博取同情。可惜,他不了解你,只有朕知道你根本不会来。」
他这样一说,我更加尴尬了,只好装出一副有事要办的样子,对周温说,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
周温并没有拦我,他尾随着我走出了大院,见我诧异,他微微一叹:「天色太晚,朕送送你。」
我一连拒他几次,若是现在还不许他送,那就实在有点不是人了,这样一想,我便点了头。
长安夜凉如水,我与周温并肩走在街上,我没有说话,周温也没有故意寻找话题,我们俩就这样沉默地散着步,意外的是,这种沉默并不让人觉得尴尬,反而让我想起了曾经和周温在一起的许多个日日夜夜。
当初,和他一起出征平叛的时候,周温艰难迎敌,觉得焦躁万分的时候,总是喜欢让我和他一起去大营外走一走。
我们都不是擅长表达的人,他从未对我诉苦,我也不会说什么好话安慰他,只是静静地陪他走在路上,脑子里想的唯一一件事,便是无论前程如何,这条血腥的杀伐之路,他走到哪,我就陪着他走到哪。
或许这种想法天然会给人相互依赖的力量,每次从军营散步回来,我们相拥而眠,彼此都能睡一个好觉。
如今长街上,依然是相同的沉默,但物是人非,沉默里包含的情感已经完全不同了。
长安宵禁,城门已经封了,周温替我找了一处客栈,让我第二日早上再出城。
我很感激,想要目送他离开,却不料,周温的侍卫突然上前替他在隔壁要了另外一间房。
见我不解,周温不自在地笑了笑:「今日走丢一事,不能声张,顾太傅替朕瞒了母后,宫里已经下钥了,明日一早,侍卫会送朕去上朝。」
我点了点头,并没有多想。
这一天先是和鹦鹉吵了一架,后又遇到周温,我十分疲惫,倒下后便睡了,睡得迷迷糊糊时,我听见墙壁上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我知道隔壁睡着周温,我们俩的床也只隔着一面墙,听到声音,便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