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把左右侍从都屏退了下去,刘昶一个箭步急冲进屋里,耳听得四下静谧无声,他想起刘旭说的那些话,恐她身子还未养好,不觉放轻了手脚悄然走进去。
长长的美人榻上,鹅黄的襦裙铺了一片,他朝思暮想的那个女子,正横卧在那里,鼻息轻浅,似是小憩。
他看着直如是在梦中。
梦中他无数次看见她对着自己微笑,却又在无数次的惊醒之后,才发现她并没有回来。
原以为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想不到上苍如此垂怜于他,又把她送回到他的眼前。
他缓缓走上去,深恐脚步快了,再把她给吓没了影儿,直等走到榻前,眼见她还在那里,方轻轻坐了下去,握住她放在腹上的纤纤细指。
秋水晌午时候因为太过倦怠,一觉便睡到了现在,初时听得细微动静,还当是常乐她们进来了,这会子手指被他握住,温热而熟悉的触感立时从指腹传来,她陡然一惊,不由得睁开眼。
四目相对时分,两个人竟都无语凝噎。
还是她最先回过神来,含笑低声开了口:「多日不见,陛下清瘦了许多。」
「嗯,多日不见,皇后倒是丰腴了些许。」刘昶嗓音黯哑,唯眸间清光湛亮,细细看着她的一眉一眼,瞧她面上并未有损,想来伤是在身上了。
「这么多天了,皇后可好些了?」
「已经好多了。」秋水反握了握他的手,虽不知他怎的找到了这里,但能看见他,心底里依然高兴得很。
「既是好了,如何不回宫去呢?若是还有不便,就是派人给朕捎个口信也好啊。」
何苦……让他等了数月,只以为伊人香消玉殒在偏殿。
秋水眉眼轻弯,她何尝不想回宫去见他呢?只是……
「秋雁她不许旁人往外传递消息。」
「江都王妃委实做得太过。」刘昶提起来,心中还是有些暗恨,「待朕回了宫,就把她和刘旭撵回江都去。」
哪有像他们两口子这样的,有了封地还赖在长安不走。
秋水被他说得一笑:「她也是好心。」
刘昶何尝不知秋雁是好心,若非她在,只怕他当真是再也见不到皇后了,然而她好事没能做到底,怎可藏着她这么久不让出来?
还有,当时他东巡,江都王明明跟着去了,江都王妃怎会突然进宫了?
「此事说来话长。」
当初君王东巡,按制王孙公卿都要随行的,秋雁原也在随行的队伍中,只是到得未央殿前,耳听她留在宣室殿没有伴驾,便生了主意,就换了宫婢的衣服偷偷留在宫中,想与她做个伴。
倒不料秋雁偷偷地进来,竟撞见亦有一人偷偷地留在了偏殿,出于好奇,秋雁便躲起来跟踪了一回,方知那人竟是思量着趁君王东巡,要对她下手。
由是秋雁干脆将计就计,在宫里躲藏了几日,紧跟着那内侍不放,打算他一放火,便即刻冲进去把她救出来。
孰料,在这内侍之外竟还有路人马,不知何时斫断了偏殿大梁,火起时候,她还未曾出逃,就被大梁压了个正着,烧伤了后背,幸而秋雁不顾性命将她从大梁底下扯了出来,才保了她周全。
「那她又是如何将你带出宫的?」刘昶沉着脸,光是听她说起,都觉得一阵后怕,可见她那时在偏殿被大梁砸中时有多么绝望,想必那半边兔儿玉佩亦是在那时砸落下来的。
秋水说到这儿,一时倒不好开口,她轻咬着唇,刘昶看得分明,心中顿时会意。
秋水早年在宫中素有贤德之声,纵使贬去了长门五年,可那些曾受过她恩德的宫婢内侍却都还在未央宫,见她落难,岂有不帮之理?
他叹了口气,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只叹她能活着便好,至于其他,往后再说。
「你……你的伤若是挪动了,可否无碍?」他动了一动,想要抽回手去看看她的伤处。
不意秋水握住了他的手不放,仍是含着笑道:「陛下且听奴婢说完,奴婢自宫中出来以后,也曾想着要回去,可秋雁对奴婢说,宫里那么多人都要害奴婢,奴婢回去便是送死,倒不如趁此机会在宫外活个逍遥自在。还说,你回宫之后,并未曾在意奴婢死活,连个凶手都不曾追究……」
「她胡说!不是这样的,朕知道你出了事,立刻就赶回来了,朕……朕等了你两天两夜,以为你会出来的,可是你一直都没有……」
刘昶被她几句话急昏了头脑,想不到长孙秋雁居然敢在背地里如此贬低他。
秋水忙拍拍他的手背,宽慰着他:「陛下说的奴婢都明白,是以并没有全然相信秋雁的话,只是后来大夫来了,他说……奴婢受了火伤,本该要用药,但身怀有孕者颇多忌讳,恐药物伤及腹中胎儿,便叫奴婢不要轻易挪动,好生慢慢调养……」她说着,便拉过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那里已经有了些微的隆起。
刘昶被她一席话惊得双目圆睁,动都不能动弹一分,那放在她小腹上的手更是僵硬得很,片刻不敢落下去,只恐动静大了,要伤了她肚子里的宝贝。
秋水也知这事对他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