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都不曾听见,倒是格栅外头榻上睡着的秋水被惊醒过来,忙就起身穿衣过去。
早朝可误不得,她打起帘子,眼见画石床上君王睡得正酣沉,再是不忍也不得不轻轻唤了唤他:「陛下,陛下,外头苏常侍叫起呢。」
刘昶难得睡个好觉,被她娇声唤起,回眸间恍惚如在梦里。
梦里他和她都住在清凉殿,每每晨起的时候,他因着熬夜批阅奏章总醒不过来,内侍们不敢来叫起,便会去央求她,她就会过来这般唤醒他。
他偶尔困倦得厉害,被她吵得不愉,就干脆伸手拉她上床,同他一起再睡一会儿,却免不了让她好一阵念叨,只恐自己落个红颜祸水的名声,而他亦落个君王不早朝在史册。
这会子他差点又要伸出手去,待看清她身上青绿的衣衫,才惊觉不是在梦里,她亦不是他的皇后了,忙在中途转回去撑住石床,探身看一眼外头,低低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卯时了。」
秋水可喜他终于醒过来,忙去一侧里取了他的冕服过来,扬声唤苏闻更衣。
苏闻急不可耐,一面给君王换着冕服,一面催秋水:「来不及了,快把陛下的大带、革带拿来,还有通天冠。」
「哎。」秋水被他催得亦是一急,赶紧取了大带、革带来给君王系上。
时别五年,对于冕服她已记不大清该怎样穿戴了,只凭着依稀印象给他穿戴上。
苏闻正给君王理着蔽膝,一眼望见上头革带,咦了一声,正要伸手,却被君王使眼色制止住,他讪讪一笑,只好当作不知她系错了。
秋水系完了大带,一时又去取通天冠。
他个头高出她许多,便是踮脚也没法子够得着,秋水欲要把通天冠递给苏闻,忽见刘昶自觉蹲下了身子,她长呼口气,赶紧把通天冠戴在他头上,再三理了理冠子上垂坠的冕旒。
左右一望,直觉无甚差池,才退开半步微微躬了身送他。
眼见他人已经走到了门槛处,还不待起身,便耳听他问道:「昨晚上屋子里点的是什么香?」
秋水一怔,旋即回他:「是苏合香。」
此香性甘,温通开窍,理气解郁,最宜辟秽醒神。
刘昶点点头,亦道:「此香甚好,以后便都点苏合香罢。」
这是……什么意思?
秋水下意识看向苏闻,苏闻久在君王身边,什么话听不出来,然而就算是听出来他也没时间给秋水解释了,赶紧伺候着君王往外走:「龙辇早在殿外候着了,陛下仔细脚下。」
刘昶大跨步往外走,直觉走出身后那人的视线,方急急把腰间革带解下来。
苏闻也跟着他手忙脚乱,真不知君王是怎么想的,方才明知秋宫人把大带和革带系错了,告诉她一声便是,何苦这会子急得一头汗?莫不是就为了给那位留点颜面?
他暗自腹诽,好容易把革带重新系好,一待君王登上龙辇,赶紧让侍从们加快脚步,大臣们都已陆续入宫了,总不好让陛下迟了早朝。
至于秋水那里……
他叹息着,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阖宫上下那么多妃嫔,费尽心思也不见得留住君王一步,偏是这位,稳当当在僻静的宫殿里待着,就能引得君王来了一次又一次。
「你,你,还有你们两个过来。」苏闻挥一挥搭在腕子上的麈尾,叫过来三四个宫婢侍从,一一吩咐下去,「把陛下平日里穿的用的都送清凉殿去,仔细些,莫弄乱了。」
宫婢们都是御前伺候惯了的人,冷不丁听到吩咐,都是一讶:「这都过中秋了,怎的却要去清凉殿住了?」
「叫你们去就去,哪里来那么多话?」苏闻不耐地斥责几声。
君王的心思,什么时候由得这起人揣测了?若都似他一般,那他这个中常侍倒不如让给她们当得了。
宫婢们被他训得好不乐意,嘟着嘴去了。
刘昶下早朝回来,苏闻那边已安置得八九不离十了,只是还有一事亟待他的示下:「清凉殿那边臣下打算遣几个人过去伺候,陛下您看是叫茶水上的人过去还是……」
刘昶忙一早上,这会儿得空歇一歇,听他来报,不觉抬眉:「之前茶水上的人做事不妥吗?」
「那倒不是,既然茶水上的人过去,那……针线上的人……」
「宫中绣娘何时缺过?」
这倒也是。苏闻点点头,茶水上人有了,针线上人又不需要,那就灯火上人……
他微微躬身,刘昶微闭了闭眼,看都懒得看他:「你是中常侍,该怎么安置人还需要朕来教你?若这样,趁早摘了你中常侍的帽子,滚回你的长秋监去!」
「是,臣下明白了,臣下这就去安排。」
苏闻缩一缩脖颈,不敢再在君王面前卖关子,弯了腰退出去,留了御前的人在君王身边伺候,自个儿带着侍从捧了君王日常的穿戴用度去往清凉殿。
秋水白日里送走他那样一尊大神,松懈了心神,直睡至晌午时分方起,见外头食案还没有收进来,左右无事,就把食案擦了,照旧找小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