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次次死去,一次次醒来,记忆已经开始变得虚弱又模糊。直到第五世再度睁开眼时,我望着枕边的谭弈,愣了两秒。
这次时间节点重回新婚之夜,他迷迷糊糊将我捞到怀里,揉了揉我头发,声音带着刚醒的困倦:「萋萋,怎么了?」
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但又记不起来,只好道:「好像做了个噩梦,不过忘记是什么了。」
他不语,我以为他又睡着了,却听他好久才道:「真的记不得了吗?」
我竭力想了想,却只捞到些许残破的片段,影影绰绰,看得不甚分明,便点点头:「记不清了。不过,侯爷怎么醒了?」
他声音一点点淡下去:「听到动静,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说实话,我和他唠了大半夜旧事,现下陷入了几丝熟人相逢后、气氛冷淡时的尴尬,听他语气这么亲密,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胡乱应了几声,又睡过去了。
第二日醒时,床侧已然空了,我趿着鞋子去找他,看到谭弈在书房里写着什么,大概是批阅事务,一手撑额一手写字,幽静清冷,和平时的模样截然相反。
谭弈爱笑。一般来讲,平常爱笑的人,纵使没了表情,眉眼也是柔和的。
但此刻清晨露重,为他染了一层寒意,墨眸隐匿在尚且晦暗的天光里,幽幽浮现一丝金色。
我凑过去伸手闹他。谭弈这才展颜,手里的东西不动声色收了收,抬笔蘸墨,在我手背上落了朵花。
……这人属狗的吧。
我下意识往他身上蹭,染黑了他袖子才后知后觉僭越,正要道歉,却瞥到他眉目弯弯,看起来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
但我还是客气地做做样子:「不好意思啊侯爷,我这……以前玩闹惯了,不知轻重……」
他浑不在意,将方才处理的东西拂到一旁角落:「萋萋不必道歉,你能不介意之前的事,每天开开心心的,我也就开心了。」
我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
嗐,您别说,我还真不介意。
满门抄斩这种事,都是自取其咎,怪不得别人。
我从出生到即将发配边疆,这几年来拥有的,已是无数百姓这辈子都享用不尽的事物了,福德折腾光了,早点受苦也正常。
甚至能捡下一条命,重新过上这样的生活,烧香拜佛都求不来这种好事。
于是我得寸进尺,在他手心上也画了朵花。
定安侯气定神闲,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轻落来,未干的墨痕在我面上瞬间印开一大朵。
「……」
这人大概是真的属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