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自丹急切地想要复宠。
与十年前那个一心只想保护太子的少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十年间,他彻底熟稔了权力巅峰的博弈。他彻底明了了,太监集团是皇权用来分掉文官集团权力的制衡砝码,如果说正经靠科举取士走上权力道路的文官官僚系统,是封建王朝的左臂,那宦官系统就是皇权的右臂加双手——
好用、忠心、灵活,可以干脏活干狠活,掐住不听话的左手,还不用担心会独立、造反,形成大家族和集团。
东西两厂才是又快又好用的刀。
这是自古以来的政治玩儿法,东汉和西晋证明了“世家大族”拥兵自立的威胁,大唐李治和武则天脏了自己的手,用酷吏和恐怖手段砍掉了贵族家系政治的根基,中唐以后,唐朝的皇权才发现了宦官的好用之处。
什么“忠臣对奸臣”,什么“后党对宦党”,奸臣和宦党只不过是皇权的背锅侠——掌握权力的那个最高帝王总是会被权力腐蚀,但后世的评价要看他的平衡之术玩得好不好,最怕的是一个趔趄,没掌握好平衡,让一方做大,皇位都被拿捏住了;
更像是玩着精妙的平衡球,自己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能生育,不能形成血缘、婚姻勾连的大家族和朋党,更容易被信任,更有利于掌握兵权,反而是进入巅峰权力博弈的优点。
就比如说现在,南下掌兵,皇帝是不放心把这么大的兵力和火力交给巢湖水师出身的周敏静的,还有他那些虎视眈眈的叔叔们,也都是隐患。
“养寇自重”,李东阳骂他的那句话倒点醒了他,佛郎机人来得好,他们倒成了他的东风,可以叫他好风凭借力,再获圣宠、再立一功了。
因此积极铸造佛郎机炮,他格外上心。
当他带着炮南下的时候,却发现冥冥为他准备的奖赏不止这一件——药师族的祭品也唾手可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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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大人,天海豊南下了,苏惹月和顾沉星都正在广州——十三夜跟着汪大人在屯门澳的前线上,不能下来。”
“哈,天予不取,反受其害。这是冥冥给我的礼物,我怎么能拒绝呢?”
“督主大人,是要向周敏静明示,要他交出顾沉星和苏惹月,来交换新造的佛郎机炮吗?”
沈自丹慢悠悠地呷了一口红茶:“上位者岂有有求于下位者之时?
——让他们猜!直到他们答对了,乖乖地将药师男女双手奉上来,直到他们自愿交出我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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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敏静和汪宏满怀期待地带着刚造好的铁力木百桨船(仿蜈蚣船战船),希望能够得到营造所新造的仿佛郎机速射炮,却发现沈自丹竟然停在广州驿馆,称病不出。
西厂的暗探们也不说沈自丹是因为什么,只是称病不见。
汪宏急的团团转,又一头雾水:“现在佛郎机人也已经是疲惫之师,战况正好到了胶着之时,我方的新制大炮一旦入场,就可以立马扭转战局!
御马监为什么不交炮?!”
周敏静眉头紧锁,道:“汪大人,此事我需要和天海豊商议,请镖局的戈娘子回一趟天海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