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舒夜顿了一下,对了,那封信上详细写了从云头堡到定海的车马船行,韩偃也是第一次到定海赴任,留信之时,他还没有启程,怎么会对路途之事知道得如此详细?
而他们为什么会在新江口大营有过短暂的接近?
因为那封信上告诉她的,是沈自丹熟悉的道路。他把他知道的,都告诉她了,所以她会踏上他走过的路。
“连韩偃去定海赴任,也是他的意思。”
“你,在怪我?”戈舒夜觉得血渐渐冷下来。
“不,”周敏静苦笑,“我一直以为,是我,是我第一个在千万人之中看到了你的作战才华,如同一柄寒光四射的宝剑利锥,扎破布囊,脱颖而出。是我法外施恩,破例让你掌握指挥权,而获得了巨大的胜利,所以我们的缘分才是牢不可破的——今天我才醒悟,原来我连这都没有做到。他将炮、船和指挥官一起运上了前线,然后给我下毒——我知道韩偃是他给我准备的替代,只是我没想到,连你也是。
沈自丹一直在掌控着全局,而我就像被他从背后操纵的牵线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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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华川谷迎风别业。杨昶长身冲进来,被望拦住。
沈自丹举手示意,放他进来,朔仍然站在他的身后,如同一个魅影。他面前的长案上满满当当地摊着案卷,有刑部的案卷,有锦衣卫的密档,也有官府交易的文书。负责查阅案卷的暗卫们快速地翻阅着书页,没有人声,只有哗啦哗啦的书页、卷帙的翻阅声,让杨昶觉得像是站在一架嘈杂的水车下面,湍急的溪流汩汩地流过。
“宜栀,你骗我——你在利用我们,恢复权力,恢复西厂!”
沈自丹抬起眼睛,直直地注视着他:“十二哥,如果换做是你,满门被灭、父母惨死、兄妹离散。而有朝一日,你手握生杀之权,你会不会想要一五一十地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眼中闪烁着的,是他不熟悉的那部分。
执着的、如同盯住猎物的狼,夜中眼中的绿光!
杨昶倒退一步:“我还以为你已经放下了仇恨——在三面目之庭,我以为你说好了过去两清。原来你是想,名正言顺地向杨家复仇。”
沈自丹缓缓地摇了摇头:“真相必显,药师必报!”
突然,仿佛在汩汩的溪流中跃出一匹巨大的鲤鱼,扑通一声又落回水中,激起巨大的水花。一个阅卷的暗卫站起来:“禀督主,查到了钱塘沈氏在XX年被抄家的案卷。有告诉者,杨氏的署名!”
又一个站起来:“禀督主,钱塘沈氏家眷没入奴籍花名册在此,监收的锦衣卫,云武云庆。”
又一个站起来:“禀督主,云武的执勤记录梳理完毕。”
又一个站起来:“禀督主,购买沈氏幼女的卖身契留底在此!购买者署名叶二,价钱一贯。”“是年当铺当刀记录在此,却有署名叶二郎者,登州卫出身。”“启禀督主:同年,云武确有往登州卫差事的记录,其后不久,云武称病隐退,云庆也随族兄还乡。”
被淹没在时间中的真相像被地层一样一页一页地挖开,马上就要重现天日。
“查当年登州卫军户花名册!”
“是!登州卫指挥佥事,一姓戚,二姓叶——叶天篪,袭父荫。因作战勇猛、身材长大,被称为大虫。x年上京考武举,正是沈家家眷被卖之日!”
“查这个叶天篪的户籍、家眷、生平。”
“是!叶天篪,登州叶家庄人,祖籍东平县,X年中武举,袭父荫,历任威海百户,登州卫指挥佥事,登州卫总兵。”
“他有没有子女?!”
“此人是鳏夫吗?户籍仅有一女,生年不详……不,与妻子XX年和离,携子归娘家居住。”
“陛下将杨、周两家夺妻相告的文书都转到我这里来了。大小姐到底是不是戈盟主云武的女儿,十二哥,看我西厂去请各位当事人和证人吧。望,去云头堡请乔庄主、戈夫人、云庆!残,你去登州叶家庄请这位叶天篪。”
突然一个暗卫道:“禀督主,查到叶天篪的前妻,是,是襄毅公韩雍老大人之女。”
“襄毅公有几个女儿?”
“回禀督主,只有一个。现随兄长韩文居住在京。”
“韩偃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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