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少悛不禁皱眉,出声提醒道:“大小姐!”
戈舒夜干咳了两声,重新规规矩矩地坐回到马上。
韩偃见此情景,阴阳怪气地道:“哟,没想到戈大小姐在家,曾经也是个体面人啊。”
护剑几人对于他的言语都感到一些冒犯,只有谢若悬倒是没有生气,他友好地对韩偃解释:“二位一定是误会了,盟主生前对二位小姐家教极严,从她们很小的时候就请有名望的嬷嬷,教她们读列女传明理,期望她们成为大小乔一般,内有修养,外有能治家的才华。
——这么说来(谢若悬恍然大悟),看来盟主真的一早就有意于恢复沈杨的姻亲,从小就将大小姐按照杨氏夫人的标准培养呢。”他说罢看了一眼杨昶,似乎希望杨昶能够做出一点回应。
但杨昶似乎刚心绪已经飞出九霄云外,这时猛地被唤醒,一个激灵,道:“什么?”
韩春见势,像主人吵架、狗仗人势的小狗一样,看了一眼韩偃的脸色,夸张地叫嚣起来:“我看戈姑娘是忘了你当初在我家大公子面前,撒谎张口就来的厚颜无耻,还有为奴为婢地巴结沈公公的样子啰!”
戈舒夜转过头,盯着韩春,毫不客气地回嘴:“你天天大公子长大少爷短的,你才像条巴儿狗呢。”
韩偃和杨昶两个人都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几人面面相觑,晁醒悻悻地开口:“舒夜姐姐,变得厉害了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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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西安城郊的乔家庄之时,天色已晚,众人远远看到老云头堡大门口蹲坐着一个瘸腿中年男子,手里抽着一杆烟袋锅,烟斗里烟叶明灭着。
“庆大叔!”舒夜、吟霜两人同时惊喜地叫出声来。原来是谢若悬飞鸽传书回来,云宅已经派人迎接了。这个被称作庆大叔的叫做云庆,是戈云止(云武)年轻时候的同宗兄弟,后来就随他一起隐居在此,改姓叫做戈庆。乔家庄的众人都以为“云宅”和“云家庄”这些名字是跟着“云头堡”起的,都不知道戈云止原来是姓云。只是庆大叔说笑间谈起过,若是有儿子,应该还改宗姓云,他从小看着舒夜、吟霜两姐妹长大。
庆大叔喜出望外地站起来:“二姑娘——大姑娘!瞧,瞧,菩萨保佑,你们都全须全尾的!”众人跳下马来,庆大叔还想像小时候那样将戈舒夜从马上抱下来,但年老体衰,戈舒夜又身形长大,已然举不动了。他只能拉着戈舒夜的手不肯放开。
此时众人见云宅的两个家丁举着火把在前面,戈夫人和乔夫人、乔庄主,云头堡的老仆、亲戚们纷纷前来迎接。
戈夫人抓着女儿的手,不住抹泪,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景象都是亲人团聚、久别重逢的喜气洋洋。
仿佛是这样。
火把跳荡间,戈舒夜突然觉得如坠水中,时间静止、画面凝固,像是在雷电和火光的闪烁下,每个人的脸阴晴不定,一半在光明之中,一半隐于黑暗之中。
她突然听到一种嘈杂,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说话。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觉得每个人似乎都站在一盏独立的灯下,嗡嗡如震地,发出真正的自我剖白。
庆大叔(高兴):我总旗大哥要命的两个心肝宝贝啊,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老头子我要担心死了!当初我们兄弟说好了,谁有孩子就给咱们五个养老,我这还等着你们呢!
戈夫人(喜极而泣):老天保佑,两个孩子总算平安回来了!大妹虽然不是我亲生,到底养了十几年,一听说她没了的时候,我心里疼的要死啊!
她和杨昶一同回来,二妹和闵小子一同,夫君,我总算不负你的所托,将两个女儿安排好了归宿。眼见他们成婚后,咱们云头堡就继承有后了,我也算有所依靠了!
家丁(窃喜):大小姐二小姐杨公子都回来了,以后云头堡有盼头了,工钱也能涨!
乔夫人(诧异、担忧):大妹没死?那,那,那,我女儿安真怎么办?!她可是早一心想要代替大妹嫁给杨昶。我和她爹答应了她一定会把这门亲事说成,绣花被面子都开始做了,这会子骤然落空,是要寻死觅活的!
乔庄主(表面笑内心憎恨):这个捡来的野种怎么还没死?!她打算鸠占鹊巢、占我女儿的光多久?!
我可是许了安真等身重黄金的嫁妆!
我以前花钱如流水,为戈云止打通人脉,还把妹子嫁给他,他不过是我笼络、养的打手,我花钱让他忝居高位、当陕甘的土皇帝这么多年,难道还要让他拣来的野种阻了我的大事?!也该我乔老虎过过当老大的瘾!
我的女儿该是一等国公家的诰命夫人,我的女婿才应该是下一任的陕甘绿林盟主!
闵少悛这没根基的小子根本不可能是杨家公子的对手,让我好好谋划,把那个碍事的野种撵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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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舒夜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茫然地朝久别重逢、欢乐的人群中望了望。
老云头堡中张灯结彩,院子里十几桌酒宴已经摆开,在乔老虎热情的“来,来,远来是客,让我老乔做个东,为各位接风洗尘”的声音中,觥筹交错,杯盘狼藉。
连韩春也假说自己是和护剑青年们结交的江湖朋友,进去高兴地大快朵颐起来。
韩偃看了看她:“你怎么了?!脸都白了。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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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夫人暗中拉住乔庄主衣袖低声道:“老头子,不是说大妹没了吗?本来都打算好,他们一回来就借云头堡不能后继无人的由头,将二妹嫁给姓闵的小子,赶紧一同将安真和杨昶的婚事坐定,没了后患——这大妹怎么凭空又冒出来了?”
乔庄主低声道:“那野种既然已回来,此时强把安真说给杨昶已不相宜,只能先拖上一拖,再求计谋。我自有打算。”
酒过三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