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哥儿你太客气了。他们都没有大碍了,只是闵家哥儿的腿,我虽然与他接骨,但伤在膝盖,髌骨无法替换,怕不能复原如初,你要看好他,免得他自暴自弃。道谢的话,您自己和施大姑娘说罢,黄河发水了,我还要去施药,一时半会回不去。”
“婆婆仁心,那路上一定多多保重。”
谢若悬看着医女婆婆消失在晨雾中的身影,揉了揉眼,以为自己这几日过于紧张少眠而看错了——她头上那木钗好像生出了一串绿色叶子,身量也变得苗条高挑。
“谢大哥,你来看!”晁醒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上前来,一身羽毛血污,谢若悬吓了一跳,却见原是他手中死命地拽着一只黄狗,黄狗嘴里叼着半只灰鹤,另一半撕碎了正在晁醒手里。这是晁醒来书院在路上捡的一只流浪狗,他觉得自己和它一样都是“丧家犬”了。这条黄狗却并不似晁醒般知晓什么是公子落魄,有人喂它,日夜陪伴,一双眼睛亮的不得了,尾巴摇的像是要飞起来了。它捉这只灰鹤是为了向主人邀功,晁醒却怕它刺激到闵少悛,让它放掉。狗子不肯松口,不想争来争去,把嗉子拽破了。
里面有一卷绢帛的密信。
谢若悬打开密信,脸色骤变:“事关重大,快去找你杨三哥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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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存下来的护剑小队的谢若悬、杨昶、闵少悛、晁醒和袁彪,加之从昆仑台逃难而出的风成寰,护送杨昶而来的乔安真,联盟只余七人。
“七乃斗数,仍有生机。”
“杨三弟,书院附近哪里有住所临近池塘湖水之类吗?”
杨昶略一思索:“闻人院主有一静心斋,就设在离书院不远处的一处湖上。那里平时不常有人烟,院主只是闭关静修之时才独去。”
“那今日怕我们要冒犯,前去一探究竟了。”谢若悬神色凝重,“这封信透露的是我们在昆仑台练习的阵法,绝不应当外传的。”
谢若悬、晁醒以及袁彪于是随杨昶的指引,以暮色为掩,来到了一处湖边——沿岸变黄的苇丛高挺,白苇花尤有残余,正如联盟中硕果仅存的他们,在九江冬日的风中有一种壮士萧萧的悲壮。
苇丛深处,一条木质小栈道指向一处茅草小屋,清雅脱俗,颇有古隐士之风,前菊后湖,是闻人悯人闭关之处。众人推门进去,陈设俭朴,许久无人来,桌椅上已有淡淡落灰。
众人仔细搜寻,并无文书通信纸张。
晁醒的黄狗突然大声吠叫起来,众人顺声寻去,却见小屋的外墙有一处颓圮,似是鸟儿在此觅食,长久凿食水底泥螺、鱼蛙,把夯土的墙挖开一个角,有一个小洞恰可让鸟儿探头入内。——但是从屋内却看不到这个洞。
“有夹层,你们后退。”谢若悬剑柄在墙上敲击,果然回音不同——有处沉闷,有处空响!谢若悬手按在那空洞处,略一沉吟:“三弟,如若此剑下去,揭出了大秘……”
“管他的!”袁彪初生牛犊,一锏搠开那面薄墙,墙面打开,果然别有洞天。真正的外墙上有两只木箱,没封好,散落出一些信件,还有鸽子粪便痕迹,似有信鸽落入此处。地上更是出现了一部通向地下的阶梯。
“这湖岸周围皆是软泥淤滩,怎可能向下修筑建筑?”
谢若悬拣其中的一箱信件查看:“闻人院主的笔迹,是和师父的通信,都是八月之前的,再商量我们的计划和春水。”他又查看另一箱:“交流的对象不明,似乎更早些,内容是在查访某人的来历。——闻人院主在京城内也有消息源?”
几人好奇上前。
“这几封信的内容是,让查找一个叫做云武的人,祖籍是哪里,于何年任职于腾骧左卫,是否参与过追索钱塘沈氏遗孤!”
“什么?!”杨昶听闻此言,大为讶异,上前仔细阅读起来。
最让他讶异的是回信的范式,是一叠吏部的陈年档案,至少有二三十年之久了。资料并不完全,但大约勾勒出这个叫“云武”的人,天顺年间至成化初是腾骧四卫的勇士,处理完沈氏抄家案后,对政局失望放还故乡,洮州。
“这里还有沈氏抄家案的卷宗!”
“罪名是谋逆、大不敬,罪状一是同情于谦,二是妄议朝政,有人举报其妻曾言‘代宗(朱祁钰)不应囿于儒家孝悌思想供奉英宗(朱祁镇)为太上皇,而应当效法汉景帝,杀临江王为汉武帝清除即位政敌,杀掉英宗,清除一切可能引起政权动荡的因素。’,大逆不道,十恶不赦。判:斩首,弃市,籍其家。”
“沈氏籍家,其妻死;其子未满xx岁,不足论死与发配,没入奴籍;其女尚幼,没奴发卖,值钱两贯。以买家钱数未足故,令腾骧左卫追之,女死。”
“等等,这里还有抄家的清单。”
“白玉柄蓝纹古剑?”
“春水?”
“戈云止,盟主就是云武。”晁醒突兀地说,几人都望着他。“止戈就是个武字啊!”
“闻人院主和京城一直有消息互通;闻人院主知道春水是从沈家抄出来的;闻人院主也知道盟主知道这件事情,而且一直在监视盟主。”
“问题是,他在和谁通信呢?”
“这世上谁最渴望长生不老?”杨昶问了一个哲学性的问题。
“秦始皇?”袁彪随口答道。
谢若悬深觉背后冷汗:“不错,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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