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天源告诉我,“你妈得了胃癌,中晚期,没几年时间了。”
“……”我脑子里轰然一响,立刻抬眼来定定的看着他,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所以,算我求你吧,在家里住下来,跟她和解,了去她多年的心愿,让她……”他低下头去,语气变得很沉重,“让她‘走’得没有遗憾。”韦天源回过头去,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泪,看样子事情是真的,他脸上的痛楚骗不了人。
我表面沉寂,心里却早就是一片惊涛骇浪,我想说点什么但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在加重,浑身发软……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恨她的,以为她死了我会很开心,但如今听到这样的消息,我居然是这么的堵心难受,忽然间对她就恨不起来了……为什么?她突然就患上绝症了,为什么,她突然就没几年活头了,为什么?
一时间消化不了这个噩耗,我闷闷的,失去了主张,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韦天源又低低的说到,“你妈一辈子就是被她要强的性格害了,你外婆去世的早,你外公后来又找了你后外婆,让你妈很没安全感,她一直是个很坚强的女人,从小到大,不管是学业还是事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生怕别人瞧不起她……后来嫁到这个家里来,更是方方面面都要跟别人比,所以,她当年会抛弃浑身是病的你。这种事对我来说,也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如果当时我知情,我会阻止她,但很遗憾,这么多年我竟然对这一切竟然一无所知,我怎么也想不到她藏着这样天大的秘密……但事情已经发生,除了坦然接受,我还能改变什么呢?你妈也一直活得很煎熬,我确实对不起她,你也在不断的给她压力,她这些年都是在咬牙坚持着,她脾气不好,因为心里真的很苦,长此以往,患上了这种病……”他唉声叹气的摇摇头,自责的说,“真要算起来,也是我害了她,害了她一辈子,如果我当年不是勉强跟她结了婚,就不会导致后面一系列的悲剧。”
“连恺,”他再拍了拍我的肩膀,沉重的说到,“现在就你可以给她一些安慰了,我再怎么弥补,她都不屑一顾,对我已经寒了心。毕竟,你是她亲生的儿子,她这些年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你身上,你陪她最后一段时间吧。我们都没有你所谓的‘偏心’,你和死去的连初都是我的亲生儿子,包括连歆,我们都是一样的疼爱……想想看,你当年杀了连初,这是已经定案了的,按照刑法你不是无期也得坐二十多年的牢,如果不爱你,把你当外人,我和你妈就不会想那么多办法保住你……再想想,你二十岁出头就进入了这个家,跟我们生活在一起,如今也大家相处十多年了,你有再深的仇恨也该放下了,无论怎样,你始终改变不了你是我儿子的事实。”
“……”
我在心里很是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面无表情的,“该怎么做,我自己清楚。”
不再听他废话,我带着一颗压抑的心回到了客厅里,刻意的看了眼梁秀行,发现她果然是瘦了好多,头发也是戴的假发,看来是化疗剃光了头……她抱着铛铛,正以一个奶奶的身份在温言暖语的哄着孩子,而孩子也很黏她。
“老公?”周一如走到我跟前,“聊得怎么样?要走吗?”
看着梁秀行跟铛铛这么的亲密无间,在孩子面前,她变得那么和蔼,脸上的戾气消失殆尽……这画面让我有点动容。
最后,我和周一如留在了韦家。
还是原来的韦家大宅,但已经看不多几个韦家的人了,韦连恒一家早就搬了出去,如今韦天华一家也搬走了,只有梁秀行和韦天源还住在这里。是啊,韦鹏程在的时候,几家个人已经是水火不容,他死了,大家更没有住在一起的必要。再次回到这里,曾经那些人和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如今物是人非,不免还是有些苍凉的意味。
韦鹏程的牌位和遗照还放在那个屋子里。偶然瞟到他的遗照,那双锐利有神的眼睛竟让我脚底发凉……他真的算是被我气死的吗?当年,我的身世刚刚曝光时,我不过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谎言,我告诉他,宝悦集团的资产已经被我掏空,很快就要倒闭,万万没想到,他会承受不住晕倒过去,再也没醒来……
情不自禁的走到他的遗像面前,我关上了门,膝盖一弯就在跪了下来,对着他的遗像磕了几个头……想当初,他死的的时候,我心冷如铁的没掉过一滴泪,也给他跪过,葬礼也没出席,如今连他究竟葬在哪个位置我都不知道,实在惭愧。
“爷爷。”我压低嗓子,发自肺腑的喊了出来,“爷爷,对不起……”我一下变得激动,就像赎罪似的又给他磕了好几个头,联想起他曾经那份威严中的慈祥,想起他对我的那些温暖的点滴,忽然就好怀念他,忽然才感觉到那种逝去的凄凉和悲伤,我鼻子酸酸的,不知为何一下子就变得这么感性。
“不知道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我对着他的遗像,跟他交流,“很多话,没来得及在你生前告诉你,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纳我……也许我的确做了很多让你无法容忍的事,但其实,我不过想引起你更多的关注,我可以不在乎家里任何人,却唯独重视你对我的看法,如果你还活着,我会向你证明,我才是你最引以为傲的孙子,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但愿,你老人家能原谅我,对不起。”说完,我缓缓地起身来,恭敬的举了一个躬后,怅然地离开了屋子。
尽管现在的局面还是乱糟糟的,但失而复得的孩子倒是驱散了我的烦恼。我和一如现在住韦家,有铛铛,有梁秀行和韦天源,表面好像很圆满了。我们的焦点都放在铛铛的身上,没空管夏枫涛带来的影响,也不提梁秀行的绝症,连公司也鲜少去过问,就围着铛铛转。
我有着不堪的身世,对于铛铛‘丢失’这几年的遭遇感触更深,对她的感情也更深。这个孩子很好的填补我内心深处的一些缺失,她的出现,让我的生活也沸腾起来,觉得每天都是愉悦而幸福的,那种幸福感,和爱情完全不同,会让你很安定,感觉再也会失去。
为了增进和孩子的感情,那天我和周一如还有梁秀行一起带着铛铛去外面的游乐园玩耍。我们一起玩遍了小朋友喜爱的所有项目,比如旋转木马、海盗船、自控小飞象、逍遥水母、碰碰车、儿童过山车……铛铛玩得很开心,比一开始来开朗了很多,对我和一如也愿意亲近了,我庆幸是在4岁时候找到她,如果成年后相见,估计再也不愿认我们了。
玩完游戏又带铛铛去购物。我抱着她,来到一个玩具的王国,问她喜欢什么文具。
“嗯,要这个。”她指着一个芭比娃娃。
“还有呢?”我问。
“这个。”她指着一个毛绒狗狗。
“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