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朕的皇后……不见了。」
他那个端庄、温婉、宽容、和善的皇后,不见了。
刘旭攥了攥玉佩,对于自家皇兄如今的心情,几乎感同身受,若有一天……秋雁这般不见了,或许他比皇兄还要更加悲伤。
可……皇后不见了,江山还在,社稷还在,百姓还在,哪怕只剩下君王一个人,再苦再难这条路他都要走下去。
孤家寡人,自古如此。
「皇兄,你知道的,臣弟做不来太子,更做不来皇帝,若皇兄出了事,这满朝的担子叫谁挑去呢?当年殷皇后病故,叶美人唯恐广陵王争不过皇兄你,就想要设计扳倒皇贵妃,是母妃看出端倪,拼上自己性命反诬了叶美人一回,才保下了皇贵妃和你我两兄弟。」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连母妃都能看出来的诡计,为何皇贵妃会看不出来?
皆因皇贵妃要把叶美人的计谋做成一个死局。
若是皇贵妃倒下了,母妃和他们兄弟固然能保全,可母妃位分比之叶美人低微,论出身论长庶,他们兄弟都比不过广陵王。
可若是母妃倒下了,皇贵妃还在,情况就不一样了,他们原就养在皇贵妃的宫里,按理皇贵妃一样是他们的母妃,有皇贵妃在,他们兄弟就能强过广陵王一头。
并且皇贵妃的愿望不单单是让他们兄弟其中一人立为太子登基为帝,她还要做太后,母妃若活着,她的这个太后未免当得名不副实,唯有母妃去了,她的太后之位才可坐得稳当。
是以她眼睁睁看着母妃犹如飞蛾扑火一般,抛弃性命反扑向了叶美人。
「母妃临去之时,曾把你我兄弟叫到跟前,叫我们以后务必要听从皇贵妃的教诲,不要心存怨念,不要鲁莽,不要辜负她的期望,还说她会一直留在这里看护着我们。臣弟想,皇嫂她……大抵也如母妃一般,并没有离开这里,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皇兄罢了。」
她留给他无数的回忆,亦留给他无尽的思念。
「陛下,江都王回去了。」
苏闻送别了刘旭,躬着身子进到内殿,君王仍旧呆呆坐在那里,听见声音,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抬起头来看着他:「把灯灭了吧。」
「诺。」
苏闻眨眨眼,极力不让眼泪落下来,知自己这一回搬了江都王当救兵是搬对了,忙就上前欲要吹熄那灯火。
孰料,中途君王却又改了主意,蓦地疾步上前,在他未吹灯时,却以手掐在了那灯芯上。
火光晃了一晃,倏尔便烧上他的袖口,唬得苏闻连吹带打地将火苗扑灭掉,跪在地上只是痛哭道:「陛下,陛下呀,就当老奴是替皇后娘娘求您了,千金之体、万乘之躯万不可如此糟践啊!」
他没有糟践啊。
刘昶怔怔低下头来:「苏闻,原来皇后那时候在偏殿里是这样的痛呢。」
灯灭了,情难了,刘昶这一觉着实睡得昏沉,几欲长梦不复醒。
若说前两日各宫娘娘避讳着君王心思,又恐波及自身,不敢前来,这回眼看外头都已罢朝五日了,宣室殿又没个动静,不免都心神难安起来。
是日一早,众妃便由秦昭仪和赵婕妤引领着,一路浩荡地来到宣室殿前,素衣白衫,齐齐跪了满地,只盼得见君王一面,问声圣躬安否。
苏闻知偏殿的一场大火来得蹊跷,亦知那凶手保不齐就在这一堆人里头,可君王未曾追究,他亦不好僭越,见着她们还敢前来面圣,只得忍着气劝道:「诸位娘娘还是先回吧,陛下他……如今想必是不愿见娘娘们的。」
「苏常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赵婕妤仰起头,猩红的唇一挑,对于这个御前第一红人万般不满,「你都没有进去通传一声,就敢擅自做主说陛下不见我们姐妹?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臣下不敢。」
苏闻搭着麈尾,轻轻躬身:「若娘娘们不信,便在这里等一等,待臣下去问问再来回诸位娘娘。」
他说着便进了殿,可自那之后,竟再没出来过。
秦昭仪等人跪得膝盖都麻了,徐容华忍着痛不能挪动分毫,无奈气恼地同赵婕妤咬耳朵:「姐姐,那个阉宦莫不是成心戏耍我们?怎的进去这么久都不曾出来?」
「他敢!」赵婕妤亦是气急,原以为长孙秋水沦为宫人,死了便是死了,君王难过一时,难不成还要难过一世?
倒不料,她死了,却仍让她们不得安生。
「哼,待过了今日,看那苏闻还能得意到几时!」
她侧了侧身,尽量让自己跪得舒服一些。
身后跪着的美人、充依、长使、少使亦都稍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以免到时候君王叫起再闹了笑话。
人群之中,原是安稳跪着的陈宝林,眼见得苏闻不再出来,倏尔便站起了身,直把斜刺里跪着的许良人吓了一跳,还不待问她何事,便已听她低低笑出了声。
众妃大惊,齐齐回眸瞪着她,连秦昭仪都忍不住问道:「陈宝林这是怎么了?」
她不是与长孙秋水交情最好吗?怎么长孙秋水死了,她哭都来不及,反而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