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慧不寒而栗。
以往的日子,每当快要窒息时,她就劝慰自己:再忍忍,只要忍到朵朵上了幼儿园,就可以出去工作,可以暂时摆脱掉这一切。
如今,朵朵早就到可以上幼儿园的年龄了。可看眼下情景,她怎么放心把朵朵单独留在家里?
与社会脱节的这几年,她已心底积压了深深的自卑——一个没有学历没有工作经验的女人,去哪里找一份清闲的不用加班的工作?
胸口又一阵钻心的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呕出来。
这一年多来,她总是一生气就胸口针扎似的疼。
朵朵早就哭得没了力气,又或许是看到母亲也连带着被欺负,被吓得不敢再大声哭泣。
努力压下满心的糟乱,思慧弯腰抱起女儿:「朵朵别怕,妈妈帮你把娃娃粘好。」
卧室的门被思慧用力地带上了。
她多希望,这扇门一关,自己和女儿就能抵达一个没有烦恼的清净世界。
5
胸口疼了一夜,思慧一早去了中药店。
两年前,给朵朵断奶时,她乳腺增生疼得厉害,是这家店的老中医给她开了半年的中药。
这一回,在她胸口揉捏过,又仔细询问症状后,中医奶奶说:「姑娘啊,你这年纪轻轻的,可得保重身体啊!这回,我不能给你开药对付了,一定去医院查查。」
临出门时,害怕思慧不当回事,老中医又叮嘱:「姑娘,病不能拖,晚了可后悔莫及啊!」
思慧不敢掉以轻心。
她直接去了三甲医院,医生给开了核磁共振和病理学检查。
等结果的那几天,她忐忑极了。彷佛又回到大四临毕业时,自己被查出怀孕的那一年……
这世界对女人真不公平,做女人生孩子要遭罪,生完了还要遭罪……
三天后,取报告单时,纸上黑色加粗的「浸润性导管癌」几个字像闷声炸弹,把她心底最后一点侥幸和坚强炸得体无完肤。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她把自己反锁在屋里,蒙头在床上呜咽着。
恐惧、担忧还有说不尽道不明的恨在心头翻滚……
她怎么就得了这个病?她才27岁啊,她还计划着等孩子大了,能重返职场……
婆婆突然推门而入,还是往日聒噪的语气:「又矫情什么?都几点了,还不去做饭?」
愤懑终于爆发了。
她猛地掀开被子,不管不顾地哭喊着:「你没有手吗?我是保姆吗?!」
婆婆怔了一下,恼怒道:「你喊什么啊?有病!」
「对,我是有病!我得了癌,快死了!这回你高兴了吧?」她把化验单狠丢在婆婆面前。
婆婆捡起单子,对眼看了半天,她看不懂,但儿媳那股少有的疯劲儿让她知道,八成不是闹着玩的。
转身带上门时,婆婆恨恨道:「真是作孽哟,得了这费钱的病,我儿子命可真苦……」
一星期后,思慧住院了。
吴建维给安排医院倒是很及时,他一直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这一点婚前和婚后并没有什么变化。
住院一星期后,思慧开始接受第一次化疗——5袋浑浊的药液,不间断地注入身体,从晚上一直到凌晨。
化疗过后,她瘫软在床上,鬓前的头发都被汗水黏住了,身体时不时地一阵恶颤。
早上,吴建维把朵朵带到医院来了。把朵朵一放下,他就急匆匆地要走,说是有新客户来公司考察。
思慧漠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