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鲲鹏的背影渐渐消失,而女人的视线却依然落在远方。她借道这处时间长河,前往另一个世界。匆匆赶路中,忽然心头一动。侧耳倾听,便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呼救声。
寂寂沉默的时间长河中,居然会有人呼救?
她顿生好奇心,便带着鹿循声而来。
那凡人逃脱了,可不知为什么,女人心中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在时间长河中穿梭了无数次,却头一回感受到这种说不清道不清的心动。
“走吧!走吧!”鹿蹭着女人的手臂,似乎不大满意女人居然望了鲲鹏那么久——那个大块头,丑兮兮的,有什么好看?
“好啦好啦!我们走吧!”女人收回视线,转身继续赶路。她的人生之路漫长无垠,擦肩而过的人不计其数,她实在没必要为着不相干的人而浪费时间。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于人的一生而言,不过是短短一段。然,于苏长生,却判若两人。
现如今,他已入元婴境。据说,他破境当日,天阙宗如临大敌,上至掌宗,下至山门前水池子里的四眼□□,无不严阵以待,更勿论宗门内外里三圈外三圈的明岗暗哨了。那架势,啧啧,不晓得的,还以为防贼呢!
当然,之所以摆出这副架势,也的确在——防。只不过,防得不是贼,而是天。
修行人,时时将“顺其自然”挂在嘴边,其实呢,修行一途,就是逆天而为。凡人不想做凡人了,想得神通,想长生不老,想餐风饮露朝夕八万里,想与天地同寿,不是逆天是什么?倘若各个儿都成了仙,岂非又要将本就有限的天地灵气再划拉一块出去?老天爷又不是傻子,怎会松开手指缝,让这些痴心妄想的凡人美梦成真?
故此,修行人破境之时,风险极大,轻则天雷轰顶,不轰个外焦里嫩决计没完;重则当场炸得身死魂消,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苏长生是公认的天阙宗自开宗立派以来最年轻最有前途的弟子,从任何角度而言,天阙宗怎样防范都不为过。
在万众期待中,苏长生破境而出。
天空中既没有祥云缭绕,亦不见锦霞遍地。除了被天雷轰得一地狼藉之外,竟再无异状。银山长老瞅着一身焦黑的苏长生,心里不由泛起嘀咕:你劈也劈了,炸也炸了,孩子都通过考验破境了,不得来个霞光万道瑞气千条表示表示?老天爷不大会做人吶!他还记得自己当日破境时,漫天乌云顿时分裂,无数金光自云缝中落下,在众目睽睽中将被烧得光溜溜的自己,照得一清二楚。。。。。。
咳咳,往事已矣,不提也罢。
温掌宗却觉着这样挺好。他手捋长吁,道:“动静太大,招人眼红。低调,低调——”
反正吧,苏长生就这么着,在三十八岁,一步迈入元婴境,成为天阙宗——啊不,成为东土大陆整个修行界最年轻的元婴境修行者。
啧啧,谁敢想呢?
可是,袁招招望着两鬓皆白的大师兄,觉得他不像是三十八岁当打之年,倒像是心如枯木的朽老头子。
五年的时间,对面容的改变自是非常有限,然,苏长生心境的变化,反映到面相上来,却会产生难以言喻的影响。而在袁招招看来,随着大师兄的话变得更少,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单一——没有表情。他偶尔也会笑,可笑得很萧索,总会令看他微笑的人,无端地难过。
大师兄除了闭关修行,就是站在青炉峰顶的绝崖上发呆。他也会下山,可来去匆匆。每次回来后,就回去崖边枯坐一晚上。
袁招招觉得自己晓得他在想什么,可是又不敢问。每每袁招招望着大师兄冷清淡漠的面孔,就忍不住要在心里将黄仙儿骂个狗血淋头。有时候,她也困惑,自己的猜测是不是错了?毕竟,五年过去了,而大师兄可是连掌宗都誉为“道心坚如磐石”之人,怎会沉湎于那点儿短暂如一瞬的儿女私情呢?
可是,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事情,会令大师兄在短短五年,变成现今这样一个万事皆无可挂心的老头子样儿呢?
五年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了。大抵,她是真得死。。。。。。了吧。。。。。。
破境之后,苏长生只休息了三天,便恢复了日常功课。银山长老看不下去爱徒这般不爱惜自个儿身体,便劝他:“天雷炸得你天灵盖儿都冒烟了,怎么也得躺上一两个月吧!”
苏长生摸了摸焦毛乱炸的头顶,道:“徒儿已然无碍,还请师父放心。”
银山长老扫了眼徒弟越发雪白的双鬓,试探道:“破境如重生,你要好自为之啊!”
苏长生淡然一笑,“师父教诲,徒儿谨记。”
银山长老一瞧苏长生唇角那淡得几乎看不出的笑纹,心下暗暗一叹,却也晓得此事多说无益——他若自己想不开,谁能替了他?
第二百四十四章
苏长生倚崖而立,不悲不喜。
起先,他对自己的这种心境感到羞耻和愤怒,似乎这样意味着背叛。可渐渐地,他接纳了自己的变化。
他很庆幸。尽管破境而入元婴,可他终究不曾像师父说的那样“破境如重生”。在他内心深处,始终有一块地方,藏着一抹影子。
他想,世人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就不信,衣身真得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他不信!
他总觉得,衣身一定被困在某个地方,不得脱身。那个地方,一定很神奇,甚至隔绝开他与鲲鹏指环的感应。没有感应,或许并不意味着糟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