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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架粼粼驶过,青白赤黄诸色莲花在车轮下旋生旋灭。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忍冬花次第开放,妙曼青翠的长藤上,一片片玲珑的碧叶此起彼伏地幻化出无数大千世界。
身披玄色鳞甲的神兽踩着白色的火苗,踏风而来。头顶巨大双角的青色仙鹿宝光熠熠,明亮的天河如缀满宝石的飘带,萦绕着仙鹿旋转不息。
幽暗深邃的天空中,古老的星辰排列出神秘的符号。它们飞翔着,移动着,变幻着,宇宙因符号的变化的泛起阵阵涟漪,伸缩之间,隐隐有无声的轰鸣自永恒的深处传来。
虚空中,伸出一支细细的藤蔓,长出小小的叶子,结出小小的花苞。花苞越来越大,叶子越来越绿。忽然,花苞骤然裂开,饱满的花瓣如撕裂的云霞般层层展开。当花朵绽放到极盛时,一座巍峨的宫殿出现在花心。
天乐飘飘,随着宫门缓缓开启而响起。钟声自亘古洪荒传送到未知的未来,时间长河为此而激荡不已,闪电与火光在漩涡中激撞,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金色的三足乌,白色的九头蛇,在瓢泼血雨中追逐厮杀。燃烧的羽毛,撕裂的鳞甲,纷纷扬扬中孳生出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精怪和鬼魅。血雨落在地上,变成清澈的甘霖。一簇初生的青苗在甘霖中展开稚嫩的双叶,托起一只白骨手臂。。。。。。
小小的瓷瓶,捧在衣身纤细的手掌中,如不盈一握的绝世美人。然,在衣身眼中,却是一副巨大的、绵延不绝的画卷,瑰丽而神奇。
她的眼珠不停地移动,视线追随着画卷中踏风飞行的天人、神鸟、异兽。它们倏忽而来,倏忽而去,时而穿插交错,时而并肩携手,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可是——当衣身用力眨眨眼后,却发现那些飘忽不定的身影其实并没移动半分。它们静静地固定在瓷瓶一隅,仿佛前一刻那飞扬舞动的仙袂、变幻莫测的云霞,都不过是衣身一瞬的幻觉。
“当——”一声脆响,在衣身耳边响起。
她仿佛骤然梦醒,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来处。身侧,苏长生左手捏金针,右手持玉如意,眸含焦虑地望着她。
“你看到了什么?”银山长老紧盯着衣身,急切地追问。
从方才衣身的表现来看,显见,她定然是从瓷瓶上发现了什么。
“我看到了。。。。。。”衣身双眼迷蒙,似乎尚未从沉浸的梦幻中走出,喃喃道:“我看到了神界、宇宙、星辰、宫殿——以及,生与死。。。。。。”
银山长老眉头紧锁。他忽然一点瓷瓶,“这处是什么?”
“是一柄无人弹奏的琵琶,会奏出令人迷醉的天乐。”
“。。。。。。那么,这里呢?”指尖又点向另一处。
“是天人的舞带,三只长翅膀的赤鲤围绕舞带旋转。”
在银山长老不停地追问下,在衣身的低声描述下,瓷瓶渐渐展露出它神秘的一角。
一个时辰后。
衣身捧着茶盏,一饮而尽。而银山长老却陷入沉默中久久不语。
他心中如澎湃的大海,潮涌不已。不但惊讶于衣身从雪白无纹的瓷瓶上看到了东西,更惊讶于为什么只有她能看到。
论修为,他是三人之中最高的,无论是天眼通还是慧眼通,都修成多年。便是天机,他亦可窥得一二。然而,在这只瓷瓶面前,他却无能为力。而衣身素无修为,却偏偏是唯一一个能看见的——那么,或许只有一个解释。
银山长老的视线在苏长生身上打了个旋儿,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瓷瓶再度被放入杜木匣子里。银山长老在匣子上加了一道封印。想了想,转头又添了一道。
——这玩意儿忒古怪,不能大意了。
他摸着乱糟糟的短须,有点犹豫:到底该不该将此事告知掌宗呢?
论说,这瓷瓶既是从秘境中而来,就该归属找到它的人。依着当时的情况,瓷瓶的主人应该是苏长生和衣身。现今,衣身只字不提要索回瓷瓶,银山长老也就乐得装作不晓。可是,他也晓得,自己那个徒弟,只怕是个棒槌。若不能将他讲通了,只怕他会固执地将瓷瓶的归属权推给衣身。
那小丫头,懂个啥?她晓得这瓷瓶是何物?有何用途?更何况,她不过一区区小魔法师,半点修为也无,倘揣着这瓷瓶,无异于小儿怀金过市——就等着被抢吧!不要说什么“你不说我不说天晓得”之类的怪话,那真是妥妥地小看了那些眼毒鼻利的“能人”!而杀人夺宝的事情,更是从古至今,不绝于道啊!
银山长老自觉也是为了衣身考虑,可目前的最大的障碍是苏长生啊这个棒槌徒弟!
于师父的提议,苏长生同意一般反对一半。
他同意师父将瓷瓶之事告知掌宗。毕竟,这不仅仅事关瓷瓶,还涉及到被瓷瓶镇压的邪物。他甚至猜测,进入秘境中的天坑后所遭遇的重重怪异之事,或许都与其有脱不开的关系。降妖除魔是修行人的责任所在,他的“太息剑”可不是摆设。
但是,这一切,是要在得到衣身的认可后。他不否认师父那句“小儿怀金过市”的说法,却并不意味着旁人可以随意剥夺小儿怀金的权利。
银山长老被苏长生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好悬没忍住要把这孽徒清理门户撵出去。
第二百零九章
衣身对这只瓷瓶的来历当然也充满了好奇。
不仅仅是因为瓷瓶的美丽和神奇,更是因为,它与生母留下的那一只,何其相似啊!衣身隐隐觉得,它们之间或许有什么关联。倘若能够找出瓷瓶的秘密,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也可以探求出有关生母的一些往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