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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那女子本已死了,是苏师兄耗费半身修为又给救活了——这话甫一出口,就遭到了众人的鄙视——拜托,苏师兄的确修为高深,可倒底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从阎罗王手里抢人呢?编瞎话不要太离谱,好不好?当心有人告你诽谤哦!
因着胡说八道,那人当晚便被人套了麻袋挨了揍,天阙宗的弟子们不敢再编排苏长生,转而关心起那女子的身份来历相貌种种,以及她的一猫一鸟。
有人向青炉峰上的杂役打听。杂役小心翼翼地揣起递过来的荷包,敛眉低声道:“那女子的相貌。。。。。。。小人不知。。。。。。”
“怎么可能不知呢?你不是看护过她吗?”
“小人的确不知。小人只将需要的东西送到门口,并不得允进入。”
“。。。。。。这般谨慎?”打探消息的人不甘心,追问道:“总得有人给她擦身上药吧?难不成是苏师兄亲自。。。。。。”
“不不不!”杂役急忙摇头,生怕这话传出去,传着传着就成了他说的,那就死定了。
“是袁仙长照顾贵客。袁仙长是女子,自然由她贴身照顾更为妥当。”杂役丢下这一句,匆匆行个礼,赶紧跑了。再不跑,万一又问点儿啥,他还活不活啦?
袁招招照顾衣身,钟石头自然看护小黑和菲菲。至于苏长生——呃,这些日子,他一直跪在戒堂里,到点儿就挨一顿掌戒长老的鞭子,然后,上药,裹伤,继续跪戒堂。
说一千道一万,不管是什么理由,合理或者不合理,正当或者不正当,违反了戒规,就得受罚。况且,他将袁招招和钟石头半途退出历练的过错也揽到自己身上。罚三倍!
不过,他身上的伤却好得七七八八了。脖颈处的伤看着吓人,其实并不算严重。真正伤得厉害的,是他的四肢——先是被大湖中水索用力绞住,皮开肉绽,又被石殿中石柱上的线条勒得深可见骨,经脉都受到不轻的损伤。
所以,苏长生甫一踏入山门,当即就重重跌了一跤,好悬没把怀里的衣身丢出去。他早已体力不支,外强中干,全凭着胸中撑着一口气。待得将衣身安顿好,交待给袁招招,他前脚迈过戒堂的门槛,后脚就一头栽倒地上,把陪他来的钟石头险没吓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银山长老得讯后匆匆赶到,也给唬得色变。骈指一搭爱徒心脉,差点儿老泪纵横。若非掌宗苦劝他悠着点儿,只怕银山长老就要哭一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戏了。
苏长生是银山长老的衣钵传人。遭了这么大的罪,银山长老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天材地宝,灵丹妙药,跟不要钱的糖豆儿似地往徒弟嘴里塞。搞得掌戒长老那张终年不见一丝笑纹的冰雪脸都快破功了——心疼苏长生,为徒不易,看看,就剩半条命了,还险些被他师父噎死。
待得大家伙儿从袁招招和钟石头的细细描绘中,得知苏长生是为了搭救落入怪湖的道友才被卷入湖中,尤其是各峰长老了解到自己的徒弟也在被救的名单中,哪里还坐得住呦?赶紧着——送药去吧!
故此,纵然苏长生一回来就被门规惩罚,可精神头却日日渐长。不出半个月,皮肉伤悉数愈合,脖颈处只剩下浅浅的疤痕。至于断损的经脉,也已接续上,好生养将着便是。
打衣身醒过来,就没见过苏长生。袁招招将所知道的一五一十都告诉了衣身,又安慰她不必担心大师兄——掌戒长老手下自有分寸。衣身眨巴眨巴眼,“哦”了一声,继续躺平。
袁招招忍不住道:“你们在湖底遭遇到什么?怎地两人都受了如此重伤?”
衣身闭着眼,气息奄奄地回答:“我昏过去了。。。。。。我记不得了。。。。。。你问大叔吧!”
袁招招瞅着她抵死也不肯睁眼的小赖赖样儿,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想了一会儿,方道:“你不说也罢!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这事儿还没完,当心之后还有人拿你说嘴。”她也不管衣身想不想听,继续叨叨:“不过呢,这次你救了不少道友,结下善缘,总归是好事。来日方长吧!”
衣身双目紧闭,仿佛已然睡熟。
袁招招掖了掖被角,冲着床尾的小黑和菲菲打了个手势,便悄声出去了。
片刻后,小黑低声道:“的确走了。周围也没人。”
衣身这方睁开眼。
菲菲一摇一晃地走到衣身脸旁,低下头凑过去轻轻蹭了蹭她的鬓角,“咕咕”两声,似在安慰。
小黑也踩着床沿踱步过来,低声问道:“你担心什么?”
衣身仰视着头顶上方的烟罗云帐,慢吞吞道:“我没担心。只是,我觉着,这里是大叔的师门,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应该比我想得更周全。”
“唉,”她重重叹了一口气,“我以为修行者都是如大叔这样的人,正人君子,光风霁月,坦坦荡荡。这次误入秘境,才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儿。不过——”她转过头望向小黑,“袁姐姐说的‘这事儿还没完’,你怎么看?”
小黑晓得她问的是什么。神心果只是个引子,可苏长生为了一介女子宁愿受罚也要中途退出历练,这其中种种,自然会被有心人揣测。若再联想一下他们在怪湖中不知有何奇遇,只怕会有更多猜疑。这般那般,长舌如簧,只怕不止苏长生,甚至天阙宗都免不得要沾染上是非。
“你管它呢!”小黑不在乎地摇动尾巴,“总之,有事就找苏道长。有他护着你,谁敢冒犯到你头上?!”